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得到她。但他的问题就是,他没有什么能够“付出”。
他心怀希望,但又充满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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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画完就收起了画笔和颜料。
文森特帮她拿着画架,两人走回主屋。
“你这次要住几天?”她轻快的问。
“两天。”
“带一些书回去看。”
他点头,“我把上次借的书带来了,已经放回了藏书室。”
他喜欢看书,什么都看,也看,雨果、巴尔扎克、福楼拜,哲学、历史,来者不拒。福楼拜的藏书室有很多好书,他一想到那些书维塔丽也看过,他翻过的书页曾经在她细小秀气的手指下翻动,就觉得十分幸福,四舍五入约等于他们在一起看书了。
在他心目中,维塔丽是奥林匹斯山上的阿尔忒弥斯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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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丽在看他带来的十几幅画。她买油画和水彩、水粉、色粉,素描也买,但买的不多,素描不贵,有时候那些画家甚至会白送给他。她会先把适合庄园的画作挑出来,然后跟他商量挂在哪里合适。其他画作另放。
他现在明白了,她不仅给福楼拜买画,还给自己买画,她把自己的积蓄、福楼拜给的生活费、阿瑟的稿费、自己的稿费全都拿来买画,投入很多,似乎很笃定将来这些画作会升值。奥兰也给她钱让她买画,奥兰上个月派人取了一批画作回英国。
一想到将来他们的家里会挂着他为她精心挑选买回来的画,就觉得——有点讽刺。他为她选购质量上乘的画作,还费力为她省钱,跟画家讨价还价,只要想到是在为她做事,就有使不完的力气,跑多远的路都行。
啊!维塔丽!他一边为了自己的爱情感动,一边又知道,她不会喜欢他。
她似乎毫无所察,跟他说着这幅画应该放在哪儿、那幅画最好放在哪儿。
庄园里的画除了为数不多的福楼拜家先祖的肖像画,其他的画几乎全换过了。眼看着庄园里的画作一天一天的丰富起来,墙壁上挂着色彩鲜明饱满的画,整座房屋感觉越来越有“人气”。
他喜欢克罗斯瓦庄园,因为,这儿有他喜欢的女孩。
他对她说着这幅画哪儿让他觉得出色,不够出色的绘画作品,他是不会出手买下的。维塔丽很相信他的眼光,这就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优点的。他想,要是这样的生活过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不行,维塔丽一直待在庄园,他一直帮她买画,他就能一直见到她。
这是多么简单又卑微的心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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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楼拜生病了,没有下楼吃晚餐。
维塔丽长期只跟福楼拜在一起吃饭,讲究“食不言”,餐桌上很少说话;福楼拜不在,她也不跟文森特说话。
倒是文森特没忍住,说:“我看报纸上……说你和欧仁皇储。”
“嗯?”她坐在他对面,抬眼看他一眼。
他以一种尽可能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皇储很英俊。”
“你不会当真了吧?”她瞪大眼睛,“你不像是会相信那种没影子的事情的人。”
“很多人都相信,德加先生还说,要是你跟皇储订婚了,他要成为你的肖像画家,而且,要涨报酬。”
“他跟谁都这么说。”维塔丽不在意的说:“他为了帮弟弟还债,已经破产了,所以他要拼命工作来赚钱。”
文森特随即叹息了一声。埃德加·德加的弟弟投资失败,债台高筑,德加作为长兄,不得不负担起弟弟的债务。他卖掉了之前收藏的绝大部分前辈画家的画作,又借了一笔钱,还算顺利的还清了债务,但就没什么现金了,必须努力工作还债,还要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准,不能真的变成穷困潦倒。
维塔丽太淡定,他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那是皇储,维塔丽可能会被皇储的头衔和英俊的相貌迷住。不管是奥兰少爷,或是欧仁皇储,都比他优秀很多……长得也都很英俊。
维塔丽喜欢相貌英俊的男人。她自己的亲哥哥阿瑟就很漂亮了,福兰长得也很英俊,她认识的年轻男人很多都相貌出众,也很有才华,或者地位。
他重新苦闷起来,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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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福楼拜的外甥女康曼维尔夫人来了。
她脸色苍白的上楼去见舅舅,过了半个小时,管家来请维塔丽去见老爷。
福楼拜穿着睡袍,坐在床边;康曼维尔夫人坐在地毯上,伏在他膝上,默默抽泣。
维塔丽惊疑万分: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她要跟丈夫离婚了?
福楼拜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病着,说是旧病复发,他的仆人帕科死活不肯告诉她,福楼拜到底得了什么病,只是说是多年前的病,一直没治好。
福楼拜脸色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更不好了,他低声问:“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银行户头里的钱,加上现金。”
“银行里有7万多法郎,现金不到5000法郎。”维塔丽对钱的数额很上心,用不着回去看账本。
“你去把支票本拿来。”
维塔丽开了他卧房里书桌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