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宫小佛堂的神桌之上, 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玉做的菩萨, 菩萨手执莲花, 面容祥和,似是将世间万物都纳入了眼中, 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平和,而菩萨前正跪着原先的荣皇后, 也就是现在的荣太后,她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眼睛虽闭着,但紧皱的眉头还是显示出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担忧。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荣太后跟前最得用的徐嬷嬷过来稳稳扶起荣太后:“主子起来吧, 跪久了膝盖疼呢,主子这么诚心,菩萨一定会保佑家里无事的。”
荣太后顺势起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从皇上派人南下开始呀,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晚上觉也睡不好, 此时拜菩萨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只盼着皇上能对此事轻轻放下,宁肯破费些钱财也要一家人好好的,我那三郎还没有成亲呢。”
荣太后说到这又带着几分不满:“不就是想要回银子嘛,好好说不行嘛,何苦将江南的事闹得这么大, 还专门派那个沈清去查,把江南弄得草木皆兵的,不是我说,这当官的哪有一清二白的,大哥处在那个位置上,阿谀逢迎的大有人在,真要抓小辫子肯定有的啊”,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怨色,嘟囔道:“真不是亲生的,到底狠心呢。”
“主子慎言”,徐嬷嬷扶着荣太后的手一紧,荣太后心神一震,她自知失言,赶紧描补道:“都是那个沈清做的妖,本来就是自家的事,好好说说就行了,他一个外人非要来掺合,就把一家人弄生分了不是,真是个不会办事的,但愿大哥能渡过此劫吧。”
两人从佛堂里出来,荣太后刚端起一杯茶,就看见跟前大太监葛恩急步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封信:“江南那边送过来的。”
荣太后也顾不上喝茶了,徐嬷嬷接过来拆开以后就递给荣太后,荣太后一列列地看,越看神色越惊惶,脸色越发惨白,最终拿着信的手都抖起来,徐嬷嬷眼看不好,扶住荣太后询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们把大哥抓起来了”,荣太后满脸慌张与无措,颤着声音道:“我大哥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更何况还要一路押解到京城,这不是要人命嘛!”
徐嬷嬷是荣太后跟前的老人了,自小跟着她一直到宫里,家里人也跟着荣大人做事,彼此间很有情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了,把信从荣太后手里拿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心里也是惊骇不已,没想到,没想到皇上这么狠,太后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下子娘家又获了罪,以后在宫里如何抬得起头来?
荣太后已急急站起身来,叫嚷道:“走,哀家要去见皇上。”
荣太后带着一帮人急匆匆地走到御书房,未经通传就要进去,被大太监方敬急急拦下了,他矮着身子陪着笑道:“皇上正与众位大臣议事,吩咐谁都不能打扰,娘娘若是没有急事不如先回去,马上等奴才回禀了皇上,皇上亲自去看望太后可好?”
荣太后神色恍惚,知道皇上这是不想见他了,不由心里一阵阵发灰,他们一行人急匆匆地来,又失魂落魄地回去,荣太后呆坐在宫里的紫玉珊瑚屏榻上,这是历代太后传下的东西,雕琢精致色泽绵润,荣太后坐在上面却只有一张死寂的脸,徐嬷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情急之下说道:“这事都是那个沈清做下的,他不是个好东西,信上不是说也被人捅了一刀生死不知嘛,这就是报应,或许他死了这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荣太后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从皇上派人南下的那一天就知道,他也知道自家大哥是有些不干净,可是皇上为何如此狠心,连她的面子也不顾。
荣太后心里恨的要出血,她这一辈子看着光鲜亮丽,可是其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前半辈子被云贵妃压一头,好不容易干掉云贵妃登上太后的高位,可是娘家竟然落个如此下场。
荣太后将手放置在刻有飞凤浮雕的扶手之上,手指用力,肚疼处生疼,却比不上心中伤痛的万分之一,她急需一个宣泄口,徐嬷嬷的话恰在此时响起,对啊,这事是皇上让沈清全权处理的,皇上或许没有抓人的意思的,肯定是沈清自作主张的,对,肯定是这样的。
荣太后脸上神色变换不断,最终她俯下身子对着葛恩说道:“哀家记得沈清家娘子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对吗?”
葛恩心里狠狠一跳,仍是道了一声“是”。
荣太后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压抑,还夹杂着一丝颤抖:“把沈清被刺杀的消息放出去,让他家娘子知道”,荣太后深深闭上眼,忽略心中的那份不适:“ 她能不能挺的过去,就看天意吧。
……
夏日天亮得早,辰时初程萱正和沈秀才沈沐一起吃早饭呢,程侯爷就带着林氏来了,程萱奇怪问道:“爹爹今天不用上朝吗?”
“这两天事情不多,就请了一天假,刚好把你们送到庄子上”,程侯爷神色沉稳:“城外到底凉快些,亲家公和你在那里也好过些。”
沈秀才表示感谢,只是程萱有些疑惑:“哪用这么急的?我们还没收拾好呢。”
林氏上前扶住程萱,婉声劝道:“就是去住一段时间,也不用怎么收拾,刚好你爹爹今天有空,那咱们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