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邽到卤城,一路上,全是高低不平的土塬。
对于见惯了崇山峻岭的汉军来说,那些土塬根本不叫“山”,不过是低矮的“小土丘”。
问题是,土塬之上怪石林立,荆棘丛生,大军很难通行,粮草辎重更难通行。
就如魏军的曹宇、陈泰和秦郎所部,从段谷翻越无数的土塬而来,仅仅二百里的距离,就足足用了一月时间。
此时,汉军仅剩半月粮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自然不敢翻越土塬绕过卤城。
不论进兵上邽还是退往汉中,唯一的通道,就是土塬间的低洼峡谷——木门道。
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时,张郃正是沿着木门道追击汉军,被埋伏在土塬上的汉军射杀。
当然,此时的汉军“开路先锋”,只有沿着木门道杀往卤城,并将其迅速击溃,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说是“迅速”,先头的马岱和关索,其实行军速度并不快——只有确认了没有魏军沿途埋伏,大军才能安全通行。
正是这个原因,魏延给足了三日时间。
其实,魏延和姜维全都想多了。
司马懿要的是全歼汉军,他早就布好巨大的包围圈,没心情打小规模的伏击。
此时的卤城城外,魏军早已扎下三十多座营垒,与卤城的外墙连成一片,把四里宽的山谷堵得严严实实。
马岱与关索的先头部队,只有四千轻装步卒。
而在此阻挡的魏军,多达三万五千,正按司马懿的命令据垒坚守,坚决堵住汉军主力的退路。
所以,汉军再怎么辱骂挑衅,各寨守军全都充耳不闻。
关索气急,本想领兵攻垒,却被马岱死死拉住。
“贤侄,这么冲只能是送死。不如稍等半日,等张嶷与马忠的床弩送到。”
“送到又如何?总共才两百具,能杀几个魏兵?”
“贤侄!你不要冲动嘛!”
关索又要冲杀上前,还是被马岱死死拦住,“打仗是为了抓奴隶卖钱,又不是去送死!对吧?”
“我……我只是去看看……”
关索表示妥协,终于摆脱了马岱的阻拦。
拎着大刀,缓步往魏营走去。
正在骂阵的汉军士卒,个个口干舌燥,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前方六十丈,正是魏军的营垒。
这个距离,刚好在强弓的射程之外。
抬眼一看,其营垒由粗大的圆木筑成,差不多五尺高,足以抵挡任何弓弩刀枪的攻击,也能轻易抵御骑兵的冲杀。
各营垒之内,无数的弓箭手与长枪兵严阵以待。
尽管如此,关索还是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自己一身的铁甲,刀枪不入。
只要杀入其中,随便砍死个十来个魏兵,就能令其乱成一团。
而己方的士卒,正好在木盾的掩护下靠近营垒,只需一通连弩齐射,就能迅速攻占其中一座。
如此简单,实在没必要等床弩。
“夫君,还是听德山叔的话吧!等床弩送到再引兵攻垒。”
“我知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关索怏怏地抽回大刀,刚刚回转身,突听得一声大喝。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闻言,猛地扭过头。
蹲坐地上的汉军士卒,纷纷站起身,好奇地望向营垒。
确实有些好奇。
骂了一个多时辰,魏军没有半点回应,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有人问话了?
关索四下一看,发现,只有自己身披铁甲。
也就是说,对方是在向自己问话。
没寻到问话的人,关索却不迟疑,昴首挺胸,高声答道:“本将关索!何人问话?可敢出寨一战?”
“关……关索?你真的姓关?关羽是你什么人?”
寻着声音,总算看清了问话的人。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
只能看出那人全身铁甲,头戴铁盔,手握长枪,身形壮硕。
懒得管他是谁,高声答道:“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云长正是家父!”
“姓关的!老子寻你很久了!”说话那人高高站在寨栏上,横眉怒眼,“姓关的!可识得本将?”
“太远了,看不太清。”
关索冷声一笑,扬起大刀,稳步上前。
行至营垒前方十丈,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
郁闷地摇摇头,“无名小将,本将咋会认得?”
“姓关的,你听好了:十六年前,家父庞德,正是被你父亲所害!
“今日,本将不取你狗命,誓不回营!”
大喝声中,庞会不顾众将的阻挠,纵身跃出营垒,凶神恶煞猛扑过来。
冲到关索身前两丈,这才停下脚步,“姓关的!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你也不要记恨本将,要恨,只恨你投错了胎!”
说话间,一队汉军手持木盾围拢过来,其后的弓箭手与弩手蓄势待发。
关索却大手一挥,止住了这队士卒:“本将上前之时,魏军没有放箭,你等也不得放箭!”
说完,冷眼盯着庞会,扭扭脖子:“姓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