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宁舒头上的发髻已经全部解开了,乌黑亮泽的长发柔顺地散下来扎成了一条麻花辫,很随意地垂在胸前。
她的穿着不甚华丽,也没有佩戴华贵的首饰,可她脸上绽放着的灿烂笑容却比任何珠光宝气的装扮更加光彩夺目,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现在的她看起来不像贝勒府里的格格,倒像是位地主家的美貌千金,无忧且无虑,轻松又快乐。
看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欢喜,四爷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出来玩一阵就这么高兴。
这趟还只是外出办差,一路都没什么好玩的,要真带她去了木兰、塞外或者江南那些有意思的地方游玩,可不是要把她乐坏了?
四爷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全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了主子月下观美人。
苏培盛小心瞟了两眼主子的面色,就知道今晚当差必定是容易不少,在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阿嚏!”四爷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耿宁舒忽然有些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正在收拾行李的核桃听到,赶忙拿了件厚实的袄子快步出来,正要给她披上,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四爷直接解下了自己穿着的披风笼到了耿宁舒的身上。
一股清浅的木质香气兜头兜脑地将耿宁舒罩住,这味道很熟悉,她一闻就知道是谁的。
“爷回来了。”耿宁舒眉眼弯弯冲他一笑。
玄色的袍子过于宽大,垂落在她身下,堆叠出一层层的褶子。她就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从里头探出脑袋来,鼻尖冻得微微红,这呆萌的模样让四爷一下想到了吨吨吨。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如这夜色一般柔和。
耿宁舒想起来自己还坐在磨盘上,撑着就想往下跳,腰上忽然贴上来两只大手,四爷一使劲,就把她从上面抱了下来。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乍然惊了一下,双手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披风滑落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身前,看着就像是亲热地抱在了一块。
这亲密的举动差点闪瞎了一众太监宫女的眼睛,纷纷把头压得更低了。右边屋子的窗户里头,宋格格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动声色地将身形隐进了墙后面。
芳儿有些着急,“格格您不是特意给主子爷备了药油,要给他松松腿脚吗?咱们快过去吧。”
宋格格轻轻摇了摇头,“爷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我再过去只会碍眼。”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行李边,打开木箱子重新将装药油的小瓷瓶收好,空气中漂浮着些许药油的味道,辛辣得有些熏眼睛。
芳儿瞪了外头的耿宁舒一眼,气得直哼哼,“她也太能争宠了,就在院子里那么坐着守,生怕爷见不着似的。这天寒地冻的,她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别这么说,赶了一天的路我有些累了,歇息吧。”宋格格制止了她,卸下钗环躺到了榻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平和。
熄了灯半晌,伏在脚凳上的芳儿呼吸都绵长了,她却还没睡着,脑子里一遍遍放着四爷刚才对着耿宁舒的模样。
那样的温柔细心,纵然当年在阿哥所里主子爷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从未体会过。
宋格格在黑暗之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芳儿那话说得不对,即便耿宁舒在屋里睡着什么都不做,爷也是会过去看她的。
*
耿宁舒安全落地之后立马就松开了手,“多谢爷。”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四爷却握住了她的手,皱眉道:“怎的这样冷,底下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
核桃和小院里伺候的登时全都跪倒在地,耿宁舒开口替他们解围,“不关他们的事,奴才本就想出来随便看几眼,哪想到天上星星这么多,便一时贪看了。”
要是责罚了核桃和这群人,她以后都没法跑出来玩了。
四爷会想到刚才自己在外头看她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心路历程,就没多加斥责,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回了温暖的正厅。
一进门,耿宁舒就把他的披风脱下来让宫女收好,这么油亮水滑的料子她刚才都不忍拖在地上弄坏了,跟穿公主裙似的捏着两边提回来的。
四爷在外头奔波了一天,衣裳上早就又是汗又是尘土的,直接进了浴房更衣梳洗。
苏培盛看耿宁舒完全没有要跟进去伺候的意思,还径自跑到炭盆前烤火去了,不由稀奇,要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巴巴去了,这位耿格格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等见不着四爷的人影了,耿宁舒就想趁机溜回自己房里去,她今天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腰已经很酸了,实在是不想晚上再加班。
苏培盛却以为她为了准备侍寝要沐浴,好心指路,“格格,里头还有个小隔间,水和浴桶都备着呢,您可以在这儿用。”
那岂不是要鸳鸯浴?耿宁舒赶紧坐了回去,“咳,不必了,我已经梳洗过了。”
有四五个人伺候着,四爷很快就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出来,浑身终于清爽舒服了。
太监们又端了铜盆上来,里头盛着用通经舒络的药草煮制的热水,专门给他烫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