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一亮,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走进了,棠越才发现严良良脸上的青肿和嘴角刚结痂的血口,棠越微叹息着伸手去扶她,没想到严良良身体忽地一歪,将棠越重重撞翻在地,手中茶壶跟着摔落在地,褐色的凉茶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严良良腿脚不便,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不停地鞠躬跟棠越道着歉。
棠越看着严良良,目光微沉,低声道:“你知道了?”
严良良身体一僵。
棠越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果然知道。”
严良良这才反应过来,棠越刚才是在诈她,眼神飘忽,装傻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棠越凑到严良良耳边,轻轻说道:“你知道我凉茶里面放了什么,你知道——我想毒死他们。”
严良良瞳孔倏忽一缩,用力抓住棠越的手,警告道:“不能这么做!”
“至少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回来了。”
“他们?”棠越疑惑。
“山上村所有外出打工的男丁,他们都要回来了!”
“一星期后就是山上村五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届时山上村所有的男丁,无论天南海北,都会赶回来参加祭祖,无一例外。”
棠越心中微惊,若严良良说的是真的,那今天确实不是下手的好时机。一星期后是祭祖大典,这几天在外的男丁应该会陆陆续续回来,自己此时下毒出逃,运气差点,说不定会迎面撞上回乡的村民!是自己莽撞了,竟没打听到这一要命信息,若不是严良良阻止她,自己就危险了。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我下毒了?”棠越问道。
严良良笑容带着苦涩,道:“我是中医学专业的。”若不是发生意外,如今的她应该是一名实习医生。
被拐之后,严良良不甘心,一找到机会就往外逃,被打、被骂、被锁、被囚禁、被强/暴……遭受种种非人的折磨,她不曾低头认命,直到——董大志打断她的左腿。
一个瘸子,如何跑得出崎岖复杂的深山,又如何跑得过熟知地形的村民?
严良良几乎陷入绝望,就在此时,被逼着干活上山砍柴的她,意外发现了灼灼艳艳、迎风招展的红花,那一瞬间她欣喜若狂,如遇到了救命稻草般。她摘下树叶子藏着带回董家,想要将它放入菜粥,毒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但是……
终究下不了手。
后来,每当董大志和其他村民虐待她之后,她都会去后山看看那几株花树,杀念在她脑海中翻滚,恶魔在她耳边呢喃,心头的善与恶在不断挣扎。
她守望了这几株花树整整两年,几乎将它临摹在心,它掉一片叶子她都能发现。
近几日山上村颇不宁静,先是朱家母猪发狂,再是陶桃爆出中医学学生身份,出手帮人接骨治疗,然后是上山采药、熬煮凉茶感谢村民,凉茶神效,村民分外追捧等等一系列事情,严良良本能地察觉出其中蹊跷之处,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严良良心中不安,偷偷去后山查看那几株自己看过无数次的花树,一眼就发现有人收集过树液的痕迹。
当下她想明白一切,急急忙忙地赶来阻止棠越。
*
“祭祖大典……”棠越呢喃着,或许祭祖大典是一个更好的时机,棠越抬眼望向严良良,问道:“良良,你想逃出去吗?”
严良良不说话,但是握紧的双拳早已泄露了她的心事,她想出去,比任何人都想!
“那我们联手吧。联手毁掉这个地狱,然后逃出去。”
严良良蓦地退后一步,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身体剧烈颤抖着,棠越没有上前扶住她,静默地等待着严良良的决定。
严良良神情风云变幻,犹豫、挣扎、怀疑、期盼……种种情绪在心头交织成乱麻。
陶桃不是第一个跟她说要联手逃出去的人,第一个说要一起走的,是邹秀秀。
严良良信了邹秀秀,但邹秀秀转手将她给卖了。在约定的时间,在约定的地点,等来的是面色铁青的董大志。
山上村没有一个人可信,哪怕看上去稚嫩天真的七岁小孩都不能信。她被骗过不止一次两次,这条残缺的左腿就是她愚蠢的代价。理智告诉严良良,她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但是……
严良良抬眼看着棠越,棠越没有如以往那些骗子般,装出一副或是不谙世事、或是古道热肠、或是同仇敌忾的模样,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她所提出的建议,只是随口一说,自己答应也行,不答应也行,甚至自己转头卖了她,她也照样无所谓——不、不是无所谓!而是……
自信!
掌握一切的自信,她是自信自己一定会同意?自信自己不会出卖她?还是自信就算被出卖了,她也能安然无恙?
或许……这次真的不一样!
严良良眸中慢慢燃起一点星星点点的火光,蛰伏在阴暗绝望之下的不甘灵魂,终是抑制不住对自由的渴望,一点星星之火,足以照亮黑暗。
严良良听到了自己孤注一掷的声音,仿似飞蛾扑火般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