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越最终成功地说服棠三月和百里泓,收拾好行装,牵上骏马,棠越回头望着季城城门下那并肩双影的一双璧人,微微笑了起来——助你们成眷属,这才是她搅乱浑水的真正目的。
生死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幸好,他们两个都没有辜负彼此情深。
棠越跨上骏马,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狂奔,两侧风景在飞快倒退着,季城渐渐在身后缩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奔出了十几里地,棠越蓦地拉紧缰绳,骏马扬起马蹄,人立而起,连声嘶鸣。
棠越摸着骏马脖子,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骏马,扬声高喊道:“出来吧!”
嗖的一声,密林之后猛地窜出一道人影落在棠越马前,不出所料,来人正是大乞丐。
如今的大乞丐脱下破破烂烂的乞丐装,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蓝布衣,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而无害的中年书生。
棠越往中年书生身后看了几眼,问道:“小怪物呢?”
中年书生很是轻描淡写道:“埋了,就埋在荒山山洞里面,跟他娘作伴。”本以为棠越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棠越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早已经猜到这件事情,不由挑了挑眉,问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小怪物早死了?还是幕后凶手其实是小红蛇,而你不过是个背锅的?”
中年书生这下更诧异了,“你连这都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我是个大夫,是人是尸还是分得清的。刚碰到小怪物时,我就已经发现小怪物早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时间还不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尸体一直没有腐烂,还能行动自如。我猜想,应该是蛊术之功吧?五圣教蛊术神鬼莫测,让一具尸体活动如常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中原武林人称他们为“五毒教”,棠越却称他们为“五圣教”,言语神态举止间不乏夸奖推崇,中年书生越看棠越越顺眼,脸上不由出现几分自得之意,“没错,五圣教有冰蛊,能保尸身不腐;有尸蛊,能操控尸体,令之行走坐卧一如常人。你又是如何确定杀人的不是我,而是小红蛇?”
为小怪物报仇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虫子——说出去别人都以为有病呢!虫子哪有思考能力?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擅长的是蜘蛛,而受害者无一例外是死在蛇口下。而且肖伯清曾告诉过我一件事情,施术者需在蛇蛊十丈范围之内,否则蛇蛊容易失控。但肖家守卫森严,我们巡逻检查过,防御没有漏洞,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杀死肖老太太后再从容离开。我怀疑过是不是肖伯清在骗我,但事关他一家老小生死,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我又想,是不是阿舍骗了他?这也不太可能,阿舍为了他都能背叛五圣教,怎舍得骗他?所以,我有了一个几乎是异想天开的猜测——会不会没有施术者,一切都是蛇蛊自己的意愿?照这个猜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一条蛇,不过小手指那么粗,杀人之后随便往草丛里一滚,谁能找得到它呢?
棠越道:“小红蛇应该一直藏在小怪物体内,所以它才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只是我有些奇怪,八年前溺水时、被强装机关时,小红蛇为什么不出来救救小怪物?”
“因为那时候的小红蛇还不是蛊王。”中年书生跟棠越解释道:“吞噬万虫为蛊,吞噬万蛊为王,王之上有神王。八年前的小红蛇只是一只普通的蛊,只能由人操控,没法自发保护主人。”
“蛊虫灵智低微,若没有主人,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虚弱至死。而蛊王有自主之智,没了主人也能自己捕食存活。阿舍心怀怨恨,不愿真相埋没,负心汉逍遥度日,于是在濒死之际,下了最后的命令,令体内所有蛊虫进入休眠,让小红蛇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将所有蛊虫吞噬,一搏成王的一线机会。小红蛇吞噬蛊虫之后,沉睡了足足八年,才被我意外唤醒。”
中年书生和阿舍是同门师姐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极深,阿舍脱离圣教时,偷偷给他留了讯息,告知自己的去处。中年书生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来到季城找阿舍,却发现阿舍留下的地址已成鬼宅,阿舍不知所踪。
中年书生潜伏季城之中,费尽心思打探,顺藤摸瓜,终于寻到荒山。
他没有找到阿舍葬身的山洞,却在一处山坳下发现了小怪物的尸体及小怪物留下的血书,并意外唤醒了沉睡的在小怪物体内、已经进化成了蛊王的小红蛇。
小红蛇承袭前后两任主人的怨恨,一心为主报仇,中年书生从血书中得知真相,决定助小红蛇一臂之力。
小怪物是小红蛇的寄生体,离得越远小红蛇实力越弱,故而中年书生带着小怪物的尸体和藏在尸体口中的小红蛇一起回到季城,杀人血恨。
选择每夜子时杀人,那是因为小怪物是靠小红蛇来维持尸身不腐,小红蛇每天最多只能离开寄生体半个时辰,再久小怪物的尸体就要腐烂了。而晚上子时,阴气最重,最利下手。
棠越又问:“不是说所有脱离圣教的人,都得废去一身毒功吗?怎么阿舍例外?”
中年书生以拳掩唇轻咳一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