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越坐在花岗岩石板前,握着铁勺,一上一下,旋转腾挪,糖浆如丝流泻,石板上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铁勺一正,糖浆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后猛然断开。竹签沾糖浆一压一提,一幅漂亮的糖画出现在众人眼前。
棠越速度很快,一幅糖画不过是十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沓,十分的游刃有余,观赏性极佳。
武商武捕头守在棠越身后不远处,看得目不转睛。
陈老太太起初没把武捕头跟阿唐联系到一起,只以为武捕头是在屋檐下歇歇脚。没想到武捕头这一歇就歇了大半个时辰,目光锐利,一直盯着棠越瞧。陈老太太觉得不对劲了,一打听,武商武捕头这几天一直守着棠越,谁敢闹事立马阻止,家养的狗都没这么听话。
陈老太太心下一惊——
武捕头,竟然瞧上了阿唐?!
这怎么能行!
阿唐改嫁了,谁来供养她和小才?
哪个男人肯帮别的男人养孩子老娘!更别说还是一个要考科举的孩子和病恹恹的老娘!
虽然心里瞧不上阿唐,但陈老太太知道阿唐有多优秀。
阿唐还没嫁之前,喜欢她的小伙子能从街头排到巷尾;阿唐嫁人当天,酒馆里挤满了借酒消愁的小伙子;儿子陈升死后,当年的好些个追求者心里都蠢蠢欲动,只是因为自己和小才才暂时没有开口罢了。
自己的医药费和供小才读书的钱是两座大山,吓跑了不少追求者。
如果阿唐愿意放弃自己和小才,媒婆下一瞬间就能淹没阿唐!
——这不是夸张。
如今的阿唐可讨念慈县的中老年妇女喜欢了——陈家就是一个吃人的烂摊子,谁进去都难逃一个“死”字,阿唐却能一肩抗起这烂摊子,还把日子越过越红火,足见阿唐的勤劳能干;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般姑娘看清陈家的真面目以后,早就跑得没影了,阿唐却始终不离不弃,足见她是个重情义有担当的孩子。
勤劳、能干、重情义、有担当,这样的好媳妇哪里找?!
再加上几天前阿唐露了一手百两糖画的绝活,瞬间,她在所有婆母眼中都成了天上下凡的好媳妇,全身散发着金光,都恨不得上手抢了!
昨天就有两个老姐妹舔着脸说要保媒,但是被自己推了回去。
陈老太太推得了别人,却不敢推武商武捕头。
武捕头可是官差!
民不与官斗!这武捕头一看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万一被拒后恼羞成怒,一拳把她打死怎么办?!
听说前几年有个八尺高的抢匪,就是被武捕头活生生打死的,那血啊、脑浆啊,溅了一地,可凶残了!
不行,自己不能拒绝武捕头,得让阿唐自己开口才行。
陈老太太想了想,悄悄回了家,拉过孙子陈才,对他说阿唐自己一个女人养家不容易,要他明天开始,天天去给阿唐送饭。
年幼的儿子站在眼前,为娘的还有脸面勾引男人吗?
阿唐最是疼爱小才,看到小才,或许会起廉耻心,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陈才很是不甘愿,但又没办法忤逆自家病重的奶奶,第二天,只得提着篮子不高兴地去了市集。
陈老太太在家忐忑地等了老半天,按前几天的规律,未时三刻他们就该回来了,现在已到申时,仍未见他们踪影,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陈老太太左等不至,右等不至,直到酉时(17点)才看到棠越挑着担子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
陈老太太上前迎了几步,刚想开口询问小才的下落,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棠越身后。
陈老太太脸色一变,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娘,小才送饭路上扭伤了脚,多亏遇上好心路人送到我身边。我带他去医馆看过了,小伤,这两天在床上躺躺,不要多走动。”棠越说道。
“哦……那武捕头怎会……”
“我要挑担子,武捕头见我忙不过来,好心背小才回家。”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武捕头了。”陈老太太笑得很勉强。
“娘,我去隔壁换点米菜做一顿好吃的感谢武捕头,你先招呼一下武捕头。”
陈老太太吓得身体一抖,来不及拒绝,棠越已经拿着瓷罐子出了门,陈老太太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武武捕头,家中简陋,你别见怪……”
武捕头嗯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一张脸比石头还冷还硬。
武捕头也没说什么做什么,就一直坐在长凳上不说话,陈老太太却吓得瑟瑟发抖,一直缩在角落不敢说话——这也是正常人看到他的正常反应,武捕头是官差,还杀过人,大家看到他心中便先生了三分惧意,再加上他面相凶悍,一双眼睛跟老鹰似的,看人分外凌厉,就算是跟他许久的兄弟,有时候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也只有棠越,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正常对待。
这一顿饭吃得陈老太太坐如针毡,只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缓慢。好不容易终于将武捕头送走,陈老太太长长松了口气,才发现背上凉飕飕的,爬满冷汗。
一想到以后阿唐若是嫁给了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