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杀的!陈才已经大了,可以承受真相了。
陈才听后勃然大怒——唐糖害死父亲不算,还要污父亲的清名!
一怒之下,陈才让人狠狠打了唐糖一顿,将她扔到破庙之中自生自灭。
唐糖在昏迷之时,隐约听到一个娇蛮的女声,她听出这是她未来儿媳的声音——未来儿媳叫李芙蓉,是首富李家的小小姐,就是当年她割肉做药引的那家小姐。李芙蓉爱慕陈才才华,甘愿委身下嫁,过几天就是她和陈才的大好日子。
李芙蓉说:“陈郎这般风流人物,怎会有这样不堪的亲娘?老天爷对陈郎真是不公平。她活着就是陈郎最大的污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陈郎……四哥,你帮我杀了她!”
“真杀?她可是你婆母,你不怕陈才知道后跟你闹?”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
唐糖凄惨地死在破庙之中,灵魂飘飘渺渺回到陈家。
陈家正在为她举办丧事,前来拜祭的宾客很多很多,有的是陈才的师友知交,有的是李家的亲朋故旧,热热闹闹的,丧事场面很大,比当年陈升的大多了。
唐糖无意间听到陈才同窗们的对话,如遭雷击——
他们聊起了与陈才相处的过往,说陈才吃穿用度都很寒酸,他们起初以为陈才家境贫寒,后来才知,陈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颇有家底,父亲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只是家中有个恶毒粗鲁的亲生母亲,牢牢握着家中银钱不放,对他这独子比后娘还狠!缺衣少食不说,还百般阻拦他读书,说是浪费银钱。若不是陈老太太苦苦哀求,又舍了老脸跟人借钱,陈才哪有可能上学,更别说参加县试考上案首!
唐糖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放他娘的狗屁!没一句真话!陈家在她嫁进来之前就只剩一个空壳子,要不是她的嫁妆,要不是她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地卖糖画,陈家老小早就饿死了!是谁在造谣?!看她不撕了他的嘴!
愤怒之时,陈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飘去一看,是赵倩。
赵倩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哪怕在她被误认为杀人凶手,受万众唾骂的时候,赵倩也依然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鼓舞她、安慰她。若不是有赵倩帮助,唐糖或许撑不了这么多年。
唐糖一看到赵倩,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
赵倩怒骂道:“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糖糖对你们的好你们都当被狗吃了吗?她在陈家当牛做马二十三载,你们不感恩也就罢了,连她的命也要夺走!你们还是人吗?!”
“胡说什么,陈夫人明明是失足掉崖摔死的!”说话的是私塾的一名学子,不过十五六岁,年轻气盛,很是崇拜陈才这个才高志远的师兄。
“我呸!早不摔死晚不摔死,偏偏中了案首要娶新娘子时摔死,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傻子吗?!那条山路糖糖挑着担走了二十年,闭着眼睛都会走!怎么可能摔死!证据?你跟我要证据?开棺验尸啊!证据就在她身上!你们真以为能一手遮天吗?!陈才!从前你们陈家老弱病残,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就好声好气地哄着糖糖,一朝得意不需要她了就卸磨杀驴,用完即弃!陈才你弑母不孝,必有报应!”
“老太太气晕了!快把老太太扶进房!”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婆子轰出去!”
卸磨杀驴?用完即弃?
唐糖只觉得眼前像是蒙着一层白纱,可怖的獠牙巨兽在薄薄的白纱之后对她露出了狰狞的嘴脸。
而陈才和陈老太太的对话,更是□□裸地揭开白纱,将狰狞真相暴露,再不许她自欺欺人——
“她跟赵倩一样,无事生非,见不得我陈家好。”陈才瞥了唐糖棺木一眼,“幸好,我们祖孙总算摆脱了这个冤孽,以后也能过点清净日子。”
陈才带着庆幸的声音划破空气传入唐糖耳中,那一瞬间,唐糖心脏骤停,浑身血液仿佛就此凝结——
小才……是这么看她的?一个——
冤孽?
陈老太太轻咳一声,说:“别这么说,这些年来,阿唐对你也算不错。”
“呵,自己用着五两银子的香粉,却撒谎装穷,连三两束脩都不肯给,这叫不错?自己在外吃香喝辣,让我们在家青菜豆腐,这叫不错?笔墨纸砚不舍得买,衣服鞋子不舍得裁,让我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叫不错?”
陈才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怨愤与指控,滔滔不绝地发泄着心底的怨毒和恨意,唐糖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像是掉进冰窟窿中,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顺着经络血管,迅速游遍四肢百骸,钻入心底,把一颗火热的心都冻成冰块。空气也变得无比的压抑,压得唐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儿子一直都是这么想她的?
他没看到她起早贪黑的劳作,就看到了封在空空妆匣中唯一一盒、十年未动的香粉?他没看到她因割肉卖钱而瘸拐的右腿,就看到那冷冰冰的三两束脩?他没看到她每天只吃两个馒头,以井水充饥,就看到桌上的青菜豆腐?他没看到她十年未换磨得发透的衣衫,就看到了自己今年没有新衣服充场面?!
她竭尽所能地给他所有,却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