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则按得很仔细。
那双玉琢般的细白手指看上去孱弱,落下来的力道却不轻,不疾不徐的,从小腿到膝盖,手法娴熟。
宁倦又舒服,又折磨,又心慌,简直如坐针毡。
陆清则小时候跟在爷爷身边,老人家经常腰酸腿痛,他就学着按,练出来的手法,仰起头问:“舒服点了吗?”
这个角度往上看属实有点危险,宁倦窘迫地往榻上缩了缩,默默点点头。
见原著里打得主角乱窜、杀人不眨眼的未来暴君可怜兮兮的,跟个小媳妇似的,陆清则忍不住坏心眼地逗他:“躲什么,给我看到,我还能笑你不成。”
什么笑不笑的?
宁倦耳根发烫,羞恼了:“老师!”
陆清则从容起身,将送到屏风外的干净衣裳拿过来,递给宁倦:“自个儿穿好。”
说完,悠悠散散地离开了。
宁倦坐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脸色的羞窘趋于平淡,所有的情绪在陆清则离开之后,好像就找不到可以存在的理由了。
宁倦自己换好衣裳,步出厢房。
守在外面的侍卫低下头:“陛下,陆大人在书房等着您。”
宁倦淡淡嗯了声,快步朝着书房行去。
等着宁倦的时候,陆清则沏了壶茶。
是今年上贡的明前茶,颜色翠绿,幽香而味醇,宁倦三五不时地差人送东西来,去岁的都没喝完。
没等多久,宁倦就来了,他抬头笑着看过去,话到嘴边,却微微顿了一下。
跨入屋内的少年身姿笔挺,换了身亮眼的宝蓝色圆领袍,衬得眉目清俊,贵气逼人,掩去几分尚存的青涩,可以一窥日后风姿。
上一秒脸上还是生人勿近的冷淡,下一秒又带了笑,黏糊糊地凑过来:“老师是要考察我的功课吗?”
陆清则回过神,颔首:“坐。”
宁倦就乖乖坐了下来。
功课考察时,宁倦一如既往地对答如流,见陆清则露出笑意,趁机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老师,过两日端午,你留在宫里多陪我几日好不好?”
前几年端午,陆清则要么旧病复发,要么风寒抱恙,不幸缺席,也没能进宫陪陪宁倦。
小皇帝一个人在宫里过这样热闹的节日,心里该是很寂寞的吧。
陆清则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
宁倦望着他眼角的泪痣,忽然就无比期待起今岁的端午。
端午当日,一大清早,陆清则艰难地从床上拔起来,换上了没穿过几次的朝服。
不把这身衣服拿出来,他都快忘记自己多少也算个一品大员了。
虽然是个虚衔。
朝服穿起来麻烦,还得陈小刀帮忙捯饬。
穿好了,陈小刀退后两步,上下一打量,夸道:“公子,这身衣服很衬您啊!您穿红色真好看,回头让裁缝多裁几身红的呗?”
“别!”陆清则非常拒绝,“扎眼。”
陈小刀嘿嘿一乐,没再说。
反正陛下见到了,肯定也觉得公子穿红色好看,会让人送来。
紫禁城内早早就布置起来了,各宫门外摆满了菖蒲和艾蒿,宫城外停满了马车,官员相互攀谈着,闹哄哄一片。
到了地方,陈小刀正左看右看找停车位,就听轻轻一声咳,跟他唠熟了的那位禁军统领今天当值,目不斜视地指了个空位。
陈小刀喜滋滋的:“多谢多谢,回头一块儿喝酒去。”
十足的交际花。
陆清则坐在马车内,把玩着面具,笑了笑,将面具戴上。
陆清则在朝中的地位有点特别——要说实权,目前没有,但要说名声,却大得很。
无论是当初登科,还是在众人缄默之时上谏阉党,抑或坚持为幼帝讲学,暗里推动陛下上朝,都令许多官员钦佩。
虽然更多人觉得他是脑子缺根筋,读书读傻了,居然敢挑衅卫鹤荣。
但无论景仰还是嘲讽,的确无人不知这位将幼帝拉扯大的帝师,听说少帝对他亦是十分敬重信任,师生关系极好,也是一段佳话。
只是陆清则身体不好,很少见他出没。
陆府的马车一到,众人便纷纷看过来,紧盯着马车,想要见一见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帝师。
掀开帘子的那只手很白,是有些病态的、接近透明的苍白。
果然身体不好。
这是众人的第一个念头。
旋即陈小刀扶着车中的青年走了出来,绯色朝服上绣仙鹤,腰佩玉带,身子虽单薄,步态却极稳,站直了,当真如补子上的仙鹤般,静立如鹤,风姿如月,仅是个侧影,也看得出神清骨秀,令人不由期待起来。
然而转过面来,那张脸上却戴着一张冰冷的银面具。
听说是为了保护陛下,不慎毁了容,面貌狰狞丑陋,所以陛下特许他御前戴面具。
大伙儿后知后觉想起这茬,不由生出了几分可惜。
具体的滋味说不上来,翻来覆去脑海里也就三个字:可惜了。
?
怎么一群人围在这儿。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