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启圣随后又用官话向胤礽翻译了一通,胤礽也微微颔首,那男子这才让开了身子容两人进去。
姚启圣自觉的走在胤礽的身后,对胤礽小声的说道:
“这些年迁界令的不断收紧,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稍一见到人数多的队伍便不敢出门。”
无人知道,那些曾经在自己家中安居的百姓,被粗暴的士兵赶出家门,勒令搬迁之时心中的惶恐与求助无门。
即使心中再如何惶恐,再如何畏惧,等到他们发现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还是想要躲进自己那遮蔽自然风雨的房屋。
即使,这些房屋遮不住那从京城飘来的,属于朝廷的凄风苦雨。
“姚总督在孤面前还真是丝毫不加掩饰呀,倘若今日是汗阿玛在此,姚总督也会带他来看这些吗?”
胤礽看似随意说着,但姚启圣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但等姚启圣思虑良久后,他不由心中却摇了摇头。
他不会。
这是姚启圣的直觉。
他知道即使皇上亲眼见到百姓困苦劳动,却也不一定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年幼的小太子不一样啊!
即使在本朝本代,皇上不愿意废除迁界令,那么只要年幼的小太子对于这些困顿穷苦的百姓心中有一丝怜惜,待到来日,未尝不能有重见光明之日。
“迁界令一下,虽然断绝了郑氏阖族与陆地的联系,但是造成的影响却将由千千万万的百姓来承担。鱼盐之利尽失,海商之道不通,福建,已经成为一座陆地上的孤岛。”
姚启圣沉沉的说着,胤礽抿了抿唇走上前,在这空荡荡,几乎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小屋子,没有一丁点嫌弃的捡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姚启圣也不知道胤礽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这会儿却也适时的打住了话头。
话说的太多,会让人生厌的。
胤礽正在打量这座小小的屋子,只见屋子里只放着一张残破的桌子和两把断了腿,又被人仔细修订好的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不远处的一张小床。
光秃秃的木板上,没有一星半点的遮蔽物,这可以称得上是连根稻草都没有。
而这屋子里那光秃秃的墙壁上,唯一可以称得上装饰的那便一条干巴巴的咸鱼和一张破旧的渔网。
大概是胤礽盯着渔网的时间有些太久了,怯懦男子将烧好的水端了进来,放在桌上随后沉默的将鱼网放到了胤礽的面前:
“听,听我爹说,这是他当初在海上打渔所用……如今已经搁置不用许久了。”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那渔网竟然寸寸断裂,想来已经有几十年未曾见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胤礽听了姚启圣的翻译后,也不由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男子却只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着摆了摆手,冲着胤礽比手画脚一番,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随后,男子便拿着渔网的残骸出去收拾。
胤礽沉默着,端着那杯水喝了下去。
海边的水似乎连气味都夹杂着,一丝属于大海的咸腥:
“咸咸的。”
胤礽评价着,姚启圣却道:
“是该咸的,盐贵无银,这些百姓有时会在夜幕降临之前海水涨潮之时,带回来一些海水,以煎煮的方式获得一些粗盐。”
胤礽抬了抬手中的水碗:
“那这水……”
“海水煎多了,自然连锅子都被其腌入味了,还要让您多多担待了。”
胤礽喝过水,放下了茶碗,沉默了一下,这才看向姚启胜:
“姚总督对此倒是颇为了解。”
“回太子爷的话,了解愧不敢当之师,臣曾经也不觉百姓为何如此困苦,所以曾乔装打扮,借宿过几家民户罢了。”
胤礽点了点头,难怪姚启生今日动作那么熟练,原来这都是他做惯了的。
等到黄昏暮色之时,男子端上来一盘咸鱼,胤礽下意识的去看墙壁,便发现那光溜溜的墙壁真的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
只有一个黑色包浆的钉子还留在原地。
胤礽一时不知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吃这条咸鱼,等他将这条咸鱼送入口中,酸,苦,咸,各种味道百味杂陈。
让胤礽一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姚启圣似是不经意道:
“若是算着迁界令的时间,这条咸鱼怕是得有数十年之久了……”
胤礽:!!!
胤礽差点yue了出来,随后就看到姚启圣一拍脑袋:
“瞧臣这记性,海鱼打不得,还是有河鱼的?”
胤礽幽幽的看了姚启圣一眼,看那盘咸鱼时确实怎么也吃不下了。
这一夜,姚启圣说自己要坐着守夜,那男子也将自己唯一的木板床让给了胤礽。
但胤礽哪里睡过这样粗硬的木板床?
这一夜,胤礽老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胤礽还有些昏昏沉沉,浑身酸疼的都要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
胤礽看着笑呵呵的姚启圣,他合理的怀疑,这位姚总督就是故意的!
他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胤礽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