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底的是一片废墟。原来车子被红绿灯杆拦腰砸断, 一条看不见的生死线从中隔开, 前面安然无恙, 后面全然疮痍。
这辆车, 还是没能跑过去。
熄灭的灯架压在一堆废铁上,压着垮下来的车顶盖, 把下面的人遮掩住,全不见一丝人影。
突生意外, 后面的车全堵滞了下来, 惊慌之中有人应急反应得快,当场便匆匆拨通电话叫了警察和救护车。
“小婳!!!”云松着急在这堆废铁边打转,“小婳你没事吧?你能听见吗?”心里千盼万盼只祈求女儿能应他一声。
“……爸。”云婳的声音因为缺氧而显得低弱。
“小婳在这儿!!”林清也早已奔出车门,寻着声音的源头围着车找, 她发现了云婳缓缓从废墟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一时又惊又喜,眼泪不受控地从眶里跑出来。“小婳你还好吗?你现在怎么样?伤到哪……”林清抓着她伸出的那只手,没感受到满手的汗水, 但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臂上的血迹。
心慌失措之中林清虽微微张着口, 但喉咙堵涩, 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 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云婳反手抓着她, 用力握紧,言语中情绪有极大的波动,“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救护车早就有旁边的人紧急呼叫了, 眼见路中堵塞反正也动不了,大家一边来帮忙安抚林清的情绪,一边帮着搭手,众人合力把路灯架子抬起来。
压在废铁上的巨物挪到一旁,周围的血迹更加明显,大片大片地曝露在视野中,车里的白色坐垫露出一角,上面洒着一片鲜血。
“别担心,别担心,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女儿还在说话。”,“她没事,你别激动……”大家帮着把周围的烂铁片搬开,清理干净了附近的玻璃碎片,勉强能看见车里压着的人的半个侧身。
车顶从上被砸烂压缩,云婳被挤困在车缝里,只有等专业消防队的人来了才能救出来。大家都在附近帮忙照应着,安抚劝慰轮流上,又有人去废车边慰问云婳。
蹲下身细看了几眼,忽然有人叫道:“这里还有一个人!车里有两个人!”
救援之中一直只有云婳一个人的声音,大家都没多想地以为,车里只困了一个人。这时才有人惊奇地发现,明明车里还有另外一人,因为他看见两具身子是压在一起的。
云松匆匆忙忙跑过来,“小婳,犹寒呢?犹寒没事吧?”
“快叫救护车……”云婳嘴里仍是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哭了,声线颤抖,“她在流血……”
灯架砸下来那一刻,云婳被一股大力推倒,千钧一发的时候,被水犹寒压在了身下,刹那间只听见一声重物砸在骨肉上的闷响。然后整个胸口都是血。
血都是水犹寒的,她被人护在身下,除了湿热的胸口发闷,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水犹寒闭着眼,没声音了。
被救护人员抬上担架,推进急救室里,一路都闭着眼,一路都没有声音。
云婳整个上身都是血,胸前最甚,拧一下甚至能滴滴哒哒流下来。
就在刚才,消防队员光是把水犹寒从云婳身上拖下来,就费了不小功夫。她嘴里不断往外吐着血,鲜血染得消防员满手都是,可身子却像定在了云婳身上一样,拖拉硬拽都拽不动她。最后靠医生当场提前给她注射了两支麻药,这才把人搬上担板。
年纪小的护士在旁边看得偷偷抹眼泪,红着眼圈把人推回来。
急救室的灯一亮就是半个小时,云婳坐在外面,望着那只灯,双手掌心汗水交织。林清和云松也等在旁边,神色复杂,情绪低沉。半晌,云松站起来走了一圈,唉叹口气又坐回去。
这般往复了又一阵,灯没灭,先有人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了。护士面色焦急地从急救室奔出去,转眼间回来时还是这般迫不及待的速度,手里多了只血袋,脚步不停地冲回去。
她没工夫管旁边的人,云婳一双眼睛跟着她动,心揪得再紧也不敢去打扰,只看见护士提着血袋冲进急救室,那扇门又沉寂紧闭起来。
林清看着这一切,抓着云松的手紧了紧,心里的担惧全都从眼里透出来。她与云松对视,微垂着眉,云松明白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搂住她抱了会儿。
云婳盯着急救室上那只转着发亮的灯,衣服上还满身是血,一个字都不说。做父母的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吭声,安安静静地等在旁边。
又等了两个小时,这层楼的病人几乎都走光了,中途来了几个挂急诊的,来来去去几拨人,如今剩下的还是云婳这一家人。
时间漫长得像是有人在后面推着前行,一步一步地踩着脚印过去。云婳这时才哑着声音开口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等的时间越久,就越知里面是情况严峻……可能凶多吉少,兴许九死一生,这些坏结果都不是现在任何人能够面对的。谁都提着一颗心,但不敢去做任何揣测。林清说:“我们在这等。”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要先等到结果出来。
云婳剩下的也不再多说,走廊里通亮的灯光照着,照得她身上干涸的血迹分外渗人,大片大片染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