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横丽的事情,我在从恩加回淮织行馆的路上就和荣璋说过了。
悬崖上命悬一线之时,我听横丽说了几句,虽然情况紧急,一心全在生死之上,来不及细想其中原委,但是一旦平静下来,再想横丽所经所历之事,难免心惊肉跳。
“横丽受辱之事如今瞒是瞒不住了。”荣璋凝着眉头,眼底都是厌恶,“龙番这样对一个姑娘家,着实太过无耻。”
“龙番自然要除,可横丽怎么办呢?别的不讲,还请皇上看在横丽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不要追究才好。”其实我知道荣璋不会追究,但是我想说下面的话,得先铺垫一下。
荣璋点头:“朕不会追究横丽,但是对恩加的责罚还是要按例进行,他既是大周国土,便要遵大周的法度。”
“那皇上封横丽为丽美人的事情呢?”我不无担忧地问道。
荣璋想是也有一点后怕:“还好圣旨未下。”
我也知道,真的是“还好圣旨未下”,若是此时圣旨已下,再知横丽被龙番所辱之事,那等待横丽的除了自裁一条路,连刀山火海都是无路可走的。后妃失贞,若不自裁,按例,全尸未必能有……
我轻叹低头,想想不禁为身为女子的我们心寒,本就是迫不得已受到伤害,还要为了所谓失贞,连命也丢了。
“如今,只把此事不提,由横氏夫妇安慰看顾,等这件事平息了,再做打算吧。”荣璋摇头道。
我和荣璋的对话就到了这里,但是我知道,后面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因为横丽说过,她如今一心求死,不复求生。
我是希望曾命悬一线之人,能知道生命可贵,但若她想不明白,或日日煎熬于此,这条路未必不会再走。
“娘娘。”武婕妤看我拿着横丽的合卺彩带一直在走神,还是开口了。
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在等她说。
“武言不知道,这天地生人,有多少钟灵毓秀全在一人之身。初春时节娘娘入宫,我只道这宫中又多了一个寂寞的人罢了,见到娘娘的时候,心中都是‘可惜’二字,可惜娘娘如此美貌,可惜娘娘如此家世,也要像我们一样,一岁一岁老于这宫中。”武言握着我的手,似是在回想当日初见情景,一笑又道,“却不想不过几个月看下来,娘娘全不是我们一路的性子,不只不将男女之事放在心上,还颇有些男儿的豪爽气度,救人危难,解人心胸,果然是国公家的女儿,不同我们这些终日只会守在内帷的女子一般小气。”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打断她的话,这是要说什么呀?想了这样大一个开头。
“娘娘,其实武言知道……”武婕妤停了一下,“知道娘娘腹中并没有皇上的孩子。”
我心中一惊,却未露声色,只是看着武言。
“沙利虽然不是巫医,但是能观血脉,能慰人心,那日我们帐中聊天,聊到夫妻之事,沙利问……我与娘娘,尤其是娘娘你,看似颇得皇上喜爱,为何到如今皆是处子之身?”武言说着,眼中落寞可见。
“是吗?那沙利又为何曾说我是命中多子之相?”我心里有一点打鼓,强作镇定道。
武婕妤一笑:“娘娘如今年华,往后的日子何其太长,皇上的对娘娘的宠爱越发浓烈,差点失了娘娘两次,也差点失了魂魄两次,娘娘看不到吗?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我想说,你们皇上的魂魄早就失了,现在还在潼关以外的大漠上游荡……哪会在我身上再行失去?不过是少年情谊加之一起经历了一个半个的事情,属于彼此知道脾性一类的罢了。
对于武言的话,我不想承认,也不做否认,都是一样的境况,何苦缠在这样的事情上争长短。
“所以,这些事情和横丽又什么相干?”我问道。
武婕妤勉强一笑:“娘娘知道,其实说来,最不愿意横丽入宫的便是臣妾了。娘娘在恩加的时候,体恤武言之心,体谅武言尴尬的境地,我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深谢娘娘知我丧国之难,不愿百夷再献女子入大周后宫,但是现在……”想是准备了好大的勇气,武婕妤咬了咬嘴唇,“现在,若是咱们不带走横丽,横丽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我心中一惊:“这话怎么说?”
“娘娘来了些日子,对于百夷风俗也已熟知,虽说百夷不似大周,最重女子从一而终的守节之道,但是颇重女子品行。合卺已赠,成其夫妇,在此期间除非女子明确提出与男子再无关系,嫁娶随己,二人是皆不可相背叛的,必要衷心追随,若是此间做出不忠不洁之事,不仅会受到族中惩罚,更是会被收回合卺,从此不许再嫁。”
武言说着,眼中红润:“如今,横丽虽是迫不得已委身龙番,尚有可原,但是……她害的,偏偏,偏偏是皇上,是她的丈夫,这样失了品德的事情一出,即使她是族长的女儿,也会成为恩加乃至百夷万人唾骂的对象,莫说是再嫁,怕是最后连一口饭食也不能得到了。”
我呼了口气,这样的情形显然是我和荣璋都没有意料到的,只知道圣旨未下,她不至于被大周礼制难为,却不想百夷民俗更是难容此人此事。
“所以婕妤是有了打算?”我想起刚才武言长篇大论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