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禧一家在明秀饭庄吃了正餐。
中午午睡片刻, 大约未时末,云禧亲自去了趟市场,买了一条鱼, 两斤羊肉, 两斤排骨,一斤韭菜, 又把一个老太太卖的一大筐豆角包圆了。
回来时, 季昀松正带着豆豆在院门口玩。
他见云禧大筐小篮的买了一大堆, 赶紧迎上几步,要把大筐接过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豆角?”
云禧把小篮子给他, “一个老太太卖的,人家都卖完回家过节去了, 只剩她一个,我就买回来了。”
季昀松道:“咱们也吃不完。”
云禧进了大门, “没关系,可以晒豆角干,冬天时炖肉很好吃。
季昀松“哦”了一声, “那还好。”他跟着进来, 把孩子交给云禧, “这些活儿我和小果子干,你歇着吧。”
云禧不同意, “豆角可以明天弄,说好了今天不干活, 放着明天再做。”
小果子从倒座房跑出来,“闲着也没意思,不如干点活儿, 我帮松爷一起干。”
云禧道:“你们会做吗?”
季昀松只做过早饭,粥煮的还不错;小果子会刷碗、收拾屋子,衣服洗得很一般。
季昀松提着菜篮子去了井边,“我从七岁就开始干家务活了。”
云禧奇道:“那你怎么开始读书的呢?”她只知道季昀松入赘时就是个穷书生,其他的一概不知。
小果子从井里打上水,倒在大木盆里,也道:“是啊,小人家里穷,只有被卖的份,读书肯定是不成的。”
季昀松搬只板凳坐下,倒出一部分豆角,开始择豆角筋,“我能读书,是因为老师觉得我是可造之才。他找到我养父,说不要学费,只要我跟他学就行,不管考上秀才还是举人,林家都能跟着沾光。”
“林家有一间包子铺,七八亩薄田,就是没有儿子,每年缴的税都不少,我养父就同意了。”
云禧一边托着豆豆摸影壁墙上的花纹,一边问道:“然后呢?”
季昀松道:“读了两年,我养父不甘心,到底找了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养母又嫉又妒,又不得不抱过来好好伺候着,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如果不是我承诺只在晚上学习,保证不会耽误铺子里的活计,她决计不会让我继续读书。”
云禧摇摇头,白天干活,晚上读书,要不是脑子好,季昀松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小果子问道:“松爷那时候知道自己是买来的吗?”
季昀松手上一顿,苦笑几声,“当然,这样的事情一般瞒不住。”
云禧点点头,这话透彻,不论是邻人议论,还是他自己切身体会,都不可能不知道。
感情这种事,骗一时可以,骗一世挺难的。
小果子打好水,也坐下来择豆角,“那后来呢,松爷考上童生后,他们是不是就改变态度啦?”
季昀松冷笑一声,择洗豆角的力气陡然大了许多,“哪有那么容易,我十三岁以第一名考上童生,老师说我年纪太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拔苗助长没任何好处,让我稳一稳,不让我考了。”
“之后三年林家极度混乱,小妾要争权,养母不想坐以待毙,拿我作伐,非打即骂。养父向着小妾和亲儿子,断了我的学业,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我十四岁那年,养母和养父先后得病,没多久就都去了,家落到小妾手里,我被赶出来,就只能自谋生路了。”
云禧轻叹一声,“‘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福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是你的老师救了你呀。”
季昀松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哑然说道:“可惜他老人家没能亲眼看到我金榜题名。”
小果子道:“若是比惨,还是松爷更惨些,我虽被父母卖了,但他们对我还算不错,遇到的人牙子也是好人,教我识字,教我懂规矩,之后顺风顺水地遇到松爷,一切都正正好好。”
云禧拍了拍开始瞌睡的豆豆,看看季昀松流到两腮的两滴清泪,“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大概比旁人格外难些。不过,你没发现吗,遇到我之后,你的运气越来越好了。”
季昀松用袖子擦了泪,笑道:“还真是,我感觉到了。”
云禧招招手,让小果子把豆豆的小床端出来,把熟睡的豆豆放进去,扯上了帷幔。
豆角择好,洗干净,再用加盐的开水焯一遍,摆在浅子里,放在太阳地里晾晒即可。
三个人烧炭的烧炭,收拾鱼的收拾鱼,切肉的切肉,很快就备好了晚饭。
羊肉片在铁板上发出的第一声“滋啦”,唤醒了沉睡的豆豆。
他从床上爬起来,扒开帷幔探出大脑袋,“啊,吃!”
季昀松放下第二片肉,笑道:“他这是随了谁呢,怎么这么爱吃。”
云禧抱起豆豆,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大概是随我吧。”
爱吃的人大多热爱生活,乐观——乐观的人运气都不会很差。
……
酉时末刻,太阳落山了。
云禧放下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