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东操场。
黎渐川和宁准这次不需要防备被其他玩家看出身份,只用在意身旁学生们的反应,所以整体轻松很多。
他们也混在这些师生中间,在那些叽叽喳喳的兴奋议论中排好队列。
明媚而慵懒的午后阳光,散发着青草芬芳的土地,还有一望无际的辽阔无边的蓝天。
学生们一边偷偷说笑一边排好队列,老师们寒暄着,站到队伍末尾,一切热闹杂乱,而又井然有序。
这一切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但黎渐川却发现以往随着午休结束铃声响起的振奋人心的激昂进行曲,消失了。
扩音器里很安静。
操场上列队已经结束,一百多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主席台前,慢慢失去欢笑与议论的声音,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时候扩音器里的进行曲会中断,然后传出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宣布集体活动的内容和规则。
可什么声音都没有。
扩音器就像突然失了声一样,静默地悬挂在主席台上方,冷漠地注视着操场上的这群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一股令人不安的寂静在不断蔓延。
阳光下,似乎有什么开始发酵。
黎渐川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握住了他身后宁准的手腕。
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让他感觉十分紧迫,十分危险。
操场上的其他老师学生也都露出忐忑的表情。
他们没人说话,但都在焦虑地交换着目光,攥紧了手指,时不时瞟着那块扩音器。
前方维持秩序的教导主任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压着眉间的焦躁疑惑,瞟了眼头顶的扩音器,对着学生人群压了压手掌,正要张嘴说些什么,但就在他双唇打开的瞬间,那块安静默然如不存在的扩音器里,突然传出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教导主任抬起的胳膊停在半空,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凝滞着。
他们齐齐看向扩音器。
一阵杂乱的电流声后,扩音器不负众望地吐出了声音——但却不是想象中的老校长的声音,而是一首曲调轻盈、节奏缓慢的歌曲。
这首歌的音律称不上多么精妙复杂,也没有歌词。
只是无意义的平缓的哼唱,却像一股细细的温软的水流,润物无声地注入了耳膜,心扉,带着一股奇异的美妙感,让人从心底深处陶醉,着迷,深陷其中。
“催眠曲。”
宁准在黎渐川的耳边说。
当然,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催眠曲。
黎渐川咬着舌尖,从那股令人眩晕痴迷的曲调中清醒过来。这对经过专业训练的他来说,并不算难。
但对这些师生来说,显然是十分困难的。
操场上站着的一道道身影已经都褪去了脸上僵硬而不安的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快乐,愉悦,兴奋,还有一股颤抖的,迫切的冲动。
但黎渐川注意到,他们的双眼有神,神志十分清醒,与其说是被催眠,倒不如说是被感染。
在这轻缓的旋律中,那些学生慢慢瞪大了漆黑的眼睛,目光炯炯地望向一个方向。
然后他们手拉着手,毫无预兆地开始朝那个方向飞奔。
全操场的人都疯狂地奔跑起来。
黎渐川根本没预料到这个发展,但也只能拉着宁准坠在最后。
可正因为他们落在了最后,所以当他们转过一栋教学楼的拐角,看到前方的宿舍楼时,突然窜起的火光已经将整栋宿舍楼围了起来。
“噢噢噢噢——!”
“着火了!着火了!”
“不能让他们跑,烧死他们!烧死他们……有人跳下来了,踩死,踩死!”
火舌肆虐狂舞。
一群学生围在宿舍楼下手拉手绕着圈,快活地朝着楼上大叫,欢呼。
他们兴奋地跑动着,火光映着一张张微笑的脸,莫名阴凉。
黎渐川拽着宁准躲到了一棵树后,望着远处的大火。
被火光包围的宿舍楼内还有人。
从那些惊恐万状的脸上,黎渐川分辨出,宿舍楼内的人正是最先跑出操场的那批人。他们应该也是最先冲进宿舍楼的人,却没想到,后来者在他们屁股后封死了宿舍楼门。
然后不知何处而来的大火熊熊燃起。
面对死亡,那些陶醉于歌声里的学生终于都醒过来了,他们在宿舍楼里拼命哭泣嚎叫,撞击宿舍楼大门。
大门发出沉重的震动声,但却纹丝不动。
他们中有人跑上楼,砸开二楼的窗户,试图跳楼逃跑。
但在这些勇士忍着剧痛落地的瞬间,却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无数狂热的欢呼和一只只疯狂的脚踩在了身上。
这些脚踩得他们头破血流。
且把他们踩成了一滩烂泥。
楼下的惨状被宿舍楼内的人看在眼里。
可他们没有第三条路选择。
要么跳楼逃跑,被踩死。要么在火光里绝望哭嚎,活活被烧死。
大声的咒骂,愤怒的嘶吼,绝望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