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扳指温润沉坠,手感极好。
中间一圈嵌合凹槽,被扣得严丝合缝,设计精巧,旁人绝难仿造。
云倚风戴着试了试,大出足足一圈。
季燕然蹲在床边——他是方才硬挤进来的,一面往下撸扳指,一面连哄带骗:“等下山之后,我给你送个更贵的!”
云倚风问:“有多贵?”
季燕然随口扯道:“用最好的和田玉打磨,再弄些稀罕的红蓝宝石翡翠珍珠玛瑙琥珀,统统镶上去,镶满。”
这审美既暴发又狗啃,云倚风听得头晕目眩,暗想风雨门中的煮饭大婶都比你强。季燕然把扳指拿走后,见他手腕被自己捏得通红,于是又装模作样吹了吹:“行了,睡吧。”
云倚风将胳膊抽回来:“今晚还要出去?”
“去白玉塔。”季燕然道,“虽说那里离得远了些,也看不全各处院落,但却是唯一视野开阔的地方,而且刚刚还出了月亮。”
“昨晚就一夜没睡,熬得住吗?”云倚风皱眉,“你千万别晕在外头,还要我往回背。”
季燕然笑道:“别担心,你只管好好歇着。”
云倚风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卧房。
背影高大,走路带风。
没病没毒,令人羡慕。
……
积雪反射月光,夜晚也明亮。
白玉塔四周挂着哑铃,看起来还很新,上头雕刻密匝花纹,不是常见的芙蓉瑞兽,而是类似于骷髅的诡异图腾。
真有蹊跷,或者……故弄玄虚?
季燕然靠在围栏上,独自看着这座被风雪掩盖的空旷庄园,若有所思。
空气越发寂静,刺骨的寒冷如同冻结了万物,除了积雪的扑簌,剩下的就只有……雪貂?
一只白色的小东西从房檐上飞速跑过,滚在厚雪里撒欢。
季燕然第一反应就是逮回去给云倚风。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却又及时想起来,自己堂堂一个大梁兵马统帅,在暗探之夜满雪里跑着抓貂……传出去丢人。
像是觉察到有人正在觊觎自己,那小团子很快就溜达去了远处,皮毛融入白雪,再难寻得。季燕然内心遗憾,只好自我安慰,再讨喜也无非是个宠物,不能吃不能喝,若真送礼,还是得送些实用的,比如说,血灵芝。
可一想到这三个字,萧王殿下就又开始头疼,觉得还不如抓貂,至少貂能看得见摸得着,比起那云里雾里神话里的血灵芝,不知要好找多少倍。他原想着等事成之后,就算没有药材,也能出海请神医鬼刺前来看诊,多少算些许弥补,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去过迷踪岛,连最后一条路也被堵了个严实。
这忽冷忽热的打摆子,究竟是个什么糟心毒?
季燕然单手撑住下巴,一脸愁闷。
可惜老吴不在身边,不然还能问一问。
老吴名叫吴所思,漠北军先锋副官,其实一点都不老,三十多岁风华正茂,年轻得很,打仗凶猛做事干练,本是克敌将才,但实在唠叨,管天管地管穿衣,管吃饭管喝酒管花钱,恨不得在军中给他自己设个管家职位,再将账本挂在脖子上日日算账。季燕然被念得几欲崩溃,索性一竿子把人支回王城,这几个月一直待在萧王府——正好他会些医术,平时老王妃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必再折腾去宫里请御医。
如此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已天光大亮。厨房飘出白白烟雾,是玉婶在准备早饭。
云倚风正站在回廊下。他昨晚睡得香甜,早起也懒得换衣服,双手叉腰活动筋骨,一头墨黑长发被风吹得到处飞,领口也大咧咧敞着。
季燕然走进院门,被这副狂野尊容惊得一愣。
云倚风赶忙扯起寝衣:“我穿了!”
季燕然哭笑不得:“你是当真不怕冻病。”
“病了正好,说不定能以毒攻毒呢。”云倚风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玉钗,把头发归拢整齐,“昨夜没动静?”
“没有。”季燕然道,“后半夜时,我去各处都看了看,似乎每个人都睡得很好。”
云倚风拧湿帕子擦脸:“赏雪阁里接二连三闹出命案,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就惴惴难安,他们倒是睡得安稳。”说完又及时补一句,“当然,我不一样,我是病人。”所以睡多久都是理所应当。
“今日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季燕然伸出手,本想试试他的额头温度,却被闪身避开。
在外头待了一整夜,谁知道你都摸过什么,万一去完茅房没洗手呢。
还是躲远些好。
季燕然生平头回被人如此嫌弃,瞠目结舌之下,刚打算开口教训一番,云倚风已经裹好外袍,抬眼道:“我知道,西北雁城的未婚姑娘们,此时正在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地羡慕我。”
说这话时,他神情无辜,却又没掩好笑意,硬是从眼底泄出半分光亮,如同在湖面撒下一把金,波光粼粼,令这死气沉沉的天气也一并生动起来。
于是季燕然无端就想起了“赏心悦目”四个字。
他自幼长于皇室,性格嚣张又天生反骨,连能看顺眼的人都没几个,更遑论是看得舒服。若此事传到王城与漠北,只怕会引来众人称奇,排队瞻仰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