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喜讯传来时, 已经是数月之后的事了。
彼时幽州官舍刚刚扩建过一番,有了节度使府邸该有的气派,里面却是一片忙碌景象, 全是为了另一桩喜事。
虚掩的府门忽被一脚踢开,山宗大步从府外走了进来,身后刚停下的马还在低嘶。
入门的瞬间,广源已匆匆迎来。
山宗边走边扯下紧束的护臂, 连同手中直刀一把塞过去, 口中问:“如何了?”
广源急急忙忙跟着他脚步, 一边道:“郎君回来得正好, 你出府时还好好的, 忽然夫人这就……”山宗脚下实在快, 没等他说完就已往前走远了,直往主屋。
主屋外的长廊入口, 此时守着纹丝不动的东来。
山宗径自走入,随处可见婢女仆妇穿梭不断,主屋房门紧闭,紧接着稍稍开了一下,紫瑞出来招了招手,立时就有一大群仆妇涌入屋中。
看起来已经忙了有好一会儿了。
想到这里,他走得更快了些。
下一瞬,忽就一声嘹亮的啼哭传了出来, 几乎要传遍整个宅邸。
山宗脚步一顿, 直接就跑了过去。
东来下意识转头朝远处的主屋看去,广源已追了过来, 也在旁伸着头,远远观望着那头的动静, 又惊又喜。
“太好了,这么快就生了,想来顺利,夫人一定没受什么罪!”他高兴地嘀咕:“我得赶紧准备去给山家送信了。”
东来小声附和:“赵国公府也等着呢。”
二人仍不住观望,看了好半天,却只看见陆续走出来的仆妇和婢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广源脚都快站麻了,屋门才开了一下,山宗终于走了出来。
他轻轻合上门,转过身来时一手摸着嘴,嘴角的笑却还是露了出来,像是如何都止不住一般。
“郎君!”广源刚兴高采烈地唤出一声,山宗就抬头竖了手,迅速指一下身后的房门。
是叫他别吵。
广源连忙捂了嘴,点点头。
山宗回头又看一眼房门,才沿着走廊走近,笑着说:“去传信吧。”
广源怕吵着刚劳累完的夫人,搓着手轻声问:“郎君这般高兴,是小郎君还是小女郎啊?”
山宗嘴角又扯起来:“你都说了我这般高兴,还不该明白?”
……
当日,一道军令送入军所――
使君府上喜获麟儿,全军整休一日,幽州全城共庆。
城内忽然一下变得热闹得不行,好似全军所的人都涌入到城里来了,满街的酒肆里都是高声说笑的兵。
胡十一搭着张威的肩,在桌边跟他推杯换盏,喜滋滋地道:“瞧把头儿给高兴的,平日里在军所里练兵那么严,今日居然允许咱们破禁出来饮酒啊!上回饮酒可是拿回蓟州的事了,连他做上节度使都没这么高兴!”
“那当然了,”张威道:“头儿毕竟是第一回当爹。我听说头儿本来还想下令叫九州共庆呢,后来是觉得太麻烦了,才改成只在幽州庆贺的。”
胡十一啧啧两声,一拍大腿,“这般手笔,那我倒是希望头儿再多生几个,嘿嘿,往后这样的再多来几回!”
说完转头四顾,大声喊:“卢龙军的人呢,难得高兴,都拖过来一起灌啊!”
城里百姓们也热闹,故城回来后,关外也平静多了,此时来了个鲜活的小生命,实在太是时候。
城门不闭,喧闹整夜未歇,就连府内都能听见响动。
主屋内点上了明亮的灯火,神容躺在床上,身下是厚厚几层柔软铺着的绒毯。她睁开眼睛,身上还软绵绵的,稍稍转头,便看见床沿坐着的人,漆黑的眼正看着她,似乎等了许久。
“夫人辛苦。”山宗嘴角一直扬着,到现在也没收敛。
神容看一眼他那张扬的笑脸,又看向他怀里,他亲手抱着襁褓,怀里的小家伙正在睡着。
“还真叫你如愿了。”她轻声说。
果然是个女儿。
山宗嘴角笑意更深一层,一只手将她揽起靠在自己怀里,一手将襁褓送到她眼前:“我早说了,想什么有什么,看看是不是很像你?”
神容靠在他怀里,手扶上襁褓,仔细看了看,小家伙不过刚出生几个时辰罢了,眼闭着,脸也皱着,哪里看得出来。
她故意问:“哪里像啊?”
山宗脸贴近,蹭一下她鼻尖,“这儿。”往下,又啄一下她唇:“还有这儿,不是都很像?”
神容不禁弯了弯眼:“坏种……”
山宗笑:“就算我是,往后还是别在孩子跟前说了,免得被她听见。”
怀里的小家伙很合时宜地吮了吮嘴,哼唧一声,动了两下。
……
幽州节度使得了长女,既是山家的嫡长孙女,也是赵国公府的第一个孙辈,意义自是非同一般。
消息送入二都,幽州连着两三个月里都是热闹的,自洛阳和长安被派来探望恭贺的人络绎不绝,两家长辈给小孙女送来的东西更是在府上堆积如山。
快到孩子百日的时候,山家又派了人来幽州。
这次来的是山昭,他打马入城的时候时辰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