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旁的地方要阴凉湿寒些。
宁莞顺石梯而下,阳嘉女帝穿的一身裙摆宽大的暗红交襟裙,样式极简,但其上黼黻却尤为华丽,贴合着身材与气势,甚是威严。
她正接过吏者递来的长鞭,上挂着倒刺,浸了盐水,微端落在地上,洇湿一团。
长鞭划破空气,带起腾的声音,啪地落在被捆绑在架子上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四五十岁左右,与阳嘉女帝又两三分相似的脸皮子骤然狠狠抽搐了几下,喉咙发出强忍痛意的嚯嚯声。
这个男人宁莞见过,北岐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阳嘉女帝的亲叔叔,恒王。
此人意图造反谋乱,妄想推公西笏下台,昨天早上刚刚被捉拿下狱。
一鞭子下去,女帝未有停手,又连着落了近十鞭,将鞭子甩给宁莞,说道:“你来。”
宁莞看着已经十分凄惨的恒王,捏着木质的握柄,一时没有动作。
女帝冷声道:“优柔寡断。”
恒王艰难地讽笑了两声,“公西笏,你这徒弟可比你知事多了。”
她冷笑,“王叔啊,事到如今还嘴硬呢,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恒王呸了一口血,“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还是谋权乱政,逼父篡位,牝鸡司晨,不守妇道,指望着谁能信服你。”
公西笏抬起下巴,睥睨道:“你来来回回,也就只会说这几句话了,成王败寇,谁跟你论什么男女?”
她似笑非笑,“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说什么君子顶天立地,承认一句自己技不如人就这么难吗?”
言罢,转身指了指手,冲宁莞说道:“愣着干什么?力气都不会使吗?冲着他的脸,一鞭子下去,一鞭子上来,让他好好睁大眼来看看,我北岐究竟是谁当家作主。”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由不得宁莞拒绝,依言动了手,牝鸡司晨那四个字听着确实有些不大爽快就是了。
看她皱了眉头,阳嘉女帝撇过一眼,“你倒是仁善。”
宁莞收了鞭子,回道:“非是仁善,只是不大习惯。”
阳嘉女帝道:“既然不习惯,就多来几回,总有一天就适应了。”
她背过身,挂在墙上的烛台拉下一道长影,“行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还得再去见一个人呢。”
宁莞跟在她身后,再下了一段石梯,到了最底下的地牢。
白底的绣鞋踩落在铺展开的石板地上,也有细细碎碎的声响。
她并不知女帝要去见的人是谁,只以为又是哪个定了罪的官员,随行的内侍总领悄声与她道了一句,“是恒王的同伙。”
等走到最里的牢门前,宁莞一见里面的人,不禁一愣。
坐在干草上背靠石壁,束发微乱,一身狼狈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宿。
她稍有讶然,说道:“云公子?”
云宿早听见了动静,他抬了抬头,眼尾轻翘,又转了转脖子看向女帝,声音还是平和的,“陛下。”
公西笏背着手踱步往里,曲了曲膝,半蹲在他面前,半边脸掩在光线不及的阴影里,缓声道:“宿郎啊宿郎,你这是骗得朕好苦啊。”
她叹了一声,“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朕好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苦心竭力,费尽心思地想拉朕下马呢。”
云宿沉默半晌,“是我对不住陛下。”
女帝似有感慨,问宁莞道:“你说如今这模样是不是像极那些话本故事里痴情女子质问负心汉了。”
宁莞轻轻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女帝已然站起身来,裙摆一掠而过,反手拔过侍卫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着云宿的咽喉,冰冷的剑身抵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
云宿被迫抬起视线相对,却见执剑之人微带着凉薄的笑意,红唇轻启,“你我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也就别说什么对不起了。”
“宿郎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女人天生就好骗的,给点儿甜头,来些垂爱,就得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团团转了。”
“是朕杀的人不够多,还是做的事不够狠,怎么会给你们这样的错觉呢。”
她扬了扬眉,轻轻笑道:“宿郎你啊,尚抵不了朕江山的万分之一呢。”
云宿怔了怔神,“陛下……”
宁莞:“……”神经病的爹别不是要被他娘亲手解决了吧?这谁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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