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唯恐弄出声响来。
宁莞不动声色左右看了两眼,在师正的轻唤声下近前去,敛裙坐在床边。
躺在重重团花锦绣被褥里的年轻人,双眼闭合着,眉心紧皱,面颊苍白了无血色,在病痛折磨下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宁莞给他把了把脉,又俯下身去,轻掀起锦被,拉开雪色里衣。
肤有血斑,心口发紫。
思量间纤纤细指点落在脖颈右侧,魏黎成像是被冻着了一般,身子微颤,重如千钧的眼帘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儿,宁莞安抚般轻笑了笑,收回手起身,取水兑了两滴回春露。
将碗递给屋内侍女,“喂给他喝了。”
侍女不敢应承,眼含询问看向夷安长公主,见她点头方才几人一道上前,半扶起人,捻勺喂水。
刚喂了小半碗,床上便生了异动。
魏黎成猛地睁开了眼,瞳孔涣散,虚无焦距,他手攥衣襟捂着心口痛苦地呜咽出声,破碎沙哑的,入耳心惊,他难以忍耐地蜷缩成团,绷着脊背,四肢抽搐。
夷安长公主惶然尖叫一声,扑到床边,动作之急,髻上的翡翠含芳钗都歪歪斜斜落了下来。
她无措地哭喊了两声,魏黎成毫无反应。
此番无用,夷安长公主想起罪魁祸首,转过头恚怒视之,吃人般的目光骇得几个贴身侍女跪了一地。
站在桌边青裙素雅广袖旖旎的女子却是面色淡淡的,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浑不在意般,双眸平静得像碧湖深潭里一汪如镜的清水。
大抵是对方太过镇定,那样的从容宁和,淡然自若,像极了出尘脱俗的世外之人,似乎所有的一切全在掌握之中,尽在意料之内。
夷安长公主愣了愣,憋着那口灼灼怒焰噗地一下熄灭了,愤怒与惊惶散去大半,她凤眸含泪,双唇嗫嚅,哀哀切切道:“姑外祖母……”
宁莞:“……”
装高人真的好难,我太不容易了。
她没说话,默默背过身,不动声色地轻轻舒出一口气。
床上魏黎成渐渐没了声儿,师老爷子上前查看,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师姐,这……”
宁莞瞧了他一眼,“不用担心,等缓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的。”
师正忧心忡忡,欲言又止,“这到底是……”
“他身体有些东西,有点儿像蛊虫。”是不是还不能确定,但就算不是,也肯定与虫蛊同宗。且能叫这么多的大夫束手无策,厉害得很。
宁莞徐徐道:“人参灵芝这些东西,他吃了十年,身体里的那些玩意儿也吃了十年,已经不管用了,没有可口的食物,再过不久就会吃掉他的五脏六腑,以此饱餐一顿。”
师正大惊失色,“那该如何?”
宁莞将仅剩下半瓶的回春露搁在桌上,又转过身来,“回春露勉勉强强能暂时成为它们的食物,兑水给他喝吧,虽然喝下去会疼一会儿,但好歹能暂时保命。”
夷安长公主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疾不徐,怔怔睁大了眼,忙问道:“那姑外祖母可有法子?”
宁莞指尖轻扣着袖边儿,没把话说死,轻轻一叹,说道:“我两日后再过来,可以试试。”
夷安长公主:“缘何再待两日?”
宁莞微微颔首,“须得做些准备。”
她不擅虫蛊,她这不得抽时间去学嘛。
但却不能这么回夷安长公主,只道:“这两日让黎成先养养身子,回春露要记得服用。”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夷安长公主哪能不应,恰巧魏黎成也醒了,还难得清楚地叫了一声母亲,她又哭又笑地搂着唤心肝儿。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宁莞再次拒绝了马车相送的提议,拎着药箱子慢沓沓地离开长公主府。
师老爷子留在府中照看外孙,久不见魏家老大,遂问道:“和瑗,仲达人呢?”
夷安长公主替儿子盖好软被,听老爷子问起丈夫,低声回道:“宫中急召,似有大事,半个时辰前就匆匆忙忙进宫去,连午饭都还没来得及用呢。”
“大事?”
“是,最近城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儿,不大安宁。”
……
紫宸殿里帝王高坐上首,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这事就交给楚卿与大理寺一道查办,城中加强守卫巡逻,务必叫暗中恶鬼揪出来,尔等谨记小心行事,万不要弄得人心惶惶。”
殿中诸人恭然领命,有序退出内殿。
魏大爷魏仲达跨出门槛,同行几人因为皇帝的一通臭骂脸色都不大好看。
本朝对驸马没有诸多限制,魏仲达管着京都巡逻之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宵小之辈,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动土,一连害了八条人命,其中还包括柳尚书家的幼女和小半月前才进京来的先帝亲封的淮安县主。
他沉着脸,这实在是他失职。
几个大人凑在一起说话,边往皇城城门去,魏仲达看向身边唯一一个一路沉默无言的同僚,不由出声问道:“侯爷准备打哪儿查起?”
楚郢走到齐铮牵着的骏马前,接过楚胜递来的长剑,翻身上马。
春风策策下,霜色大氅簌簌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