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见信如晤。
昔我往矣, 白雪皑皑,今我来思,淫雨霏霏。岭南的冬天不飘雪,雨水倒是颇多。
比起杨树湾,这里的天气更加暖和。听说夏天的雨水也更加丰富。还没进5月就开始哗啦啦雨下个不停,刚成熟的油菜就泡在地里头直接发出芽来,收获的油菜籽还没有撒下去的菜种多。
我问老乡, 那他们一年到头怎么吃油?老乡告诉我,他们都是吃花生榨油。
那为什么还要种油菜?因为上面统一布置要种油菜, 油菜的产油量高。……”
田雨捏着信念了半页纸,心里头直嘀咕, 没看出来啊, 何队长不是说自己语文不行吗?张口就是诗化用的,浑然天成。
不过后面就不行啦, 人家写情书都好歹要写个花儿草儿什么的, 他直接就上油菜籽, 还专门只关心油菜的产量, 三句话就暴露了贫下中农的本质啦。
不是小田老师不要脸, 居然明目张胆私拆他人信件, 而是信封上就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小秋不看信的话, 就请小田老师代念。
这封信还是二丫带回来的呢,邮递员塞进给小秋,小秋压根视而不见, 倒是叫邮递员满头雾水。
亏得二丫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姑娘,她同邮递员叔叔到了谢,认认真真地将信捎回了头。
可惜拿了信也没用,信就放在桌子上,余秋趴着写书的时候,却看都不看一眼。
还是下了夜校第一节课回来的小田老师见状没办法,直接帮忙代念。及时按照她平常的作息习惯,给学生上完课之后她要接着听其他课的。只不过现在小秋都这样,即使小秋不认识自己,小田老师还是觉得自己应当多关心朋友。
要是单纯的情书,田雨就不操这个闲心啦。可何队长一去10多天,书信全无,电话也不响,小秋无知无觉,何大婶却是心急如焚啊。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信件,当然得拆了起码要安何大婶的心。
何母人坐在山洞里,竖着耳朵听儿子念了半天油菜经,忍不住叹气:“这憨货,怎么光说这些?”
田雨还在念着信呢:“其实他们本地传统东作物是马铃薯跟大白菜,产量高,而且也避免了雨季收获。”
小田老师忍不住插了句嘴,“这个我知道,当地的贫下中农也知道,大队一直跟上头反映公社还摁着人头种。还有他们春节就种水稻,寒潮一来,秧苗直接冻死,也是稻种都收不回头。”
胡奶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示意小田老师回归正题。
她跟何大婶都是两眼一抹黑的人,二丫还没上小学呢,小秋又是这样,队里头事情多,胡杨忙的恨不得天天住在大队部,余教授又在夜校里头给学生上课,秀秀还没有放学,现在这封信就只能指望田雨了。
小田老师赶紧收敛自己的直抒胸臆,专注于信件本身:“李老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容易行路艰难,让我好好多看看祖国的河山。我准备从南到北,一路从祖国的最南边走到最北边,看看大好河山。”
何大婶忍不住喊出声:“这孩子怎么能这样?马上都要过年了,他什么时候出去不好,非要这个时候跑。”
胡奶奶在边上安慰何大婶:“孩子多出去走走没坏处。你看,他大爹本来就是安排他管县里头的工副业生产。这每一个公社的情况都不一样,总不能大家一窝蜂的都学咱们杨树湾吧。到时候自己打自己,就没人稀罕了。”
田雨也在一旁帮腔:“没错,咱们多走两条路,到时候无论哪条路堵死了,终归还有别的出路。”
有了领袖亲口指示,她现在心里头可踏实了,主席让他们好好搞工副业呢。这是建设农村的重要措施。
二丫却是颇为惆怅的模样:“东胜舅舅不回来过年了吗?要放放烟花的。”
她记得可清楚啦,东胜舅舅会给他们放烟花呢。好多烟花,特别好看,旁的大队都没有杨树湾的烟花多,对面石桥口的小孩可羡慕他们了。
何大婶哪里能被安慰到,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就让他跑来跑去呢?大冬天的也不叫人回家,把人丢到岭南那么荒远的地方。你们说我家东胜是不是叫流放了?”
那岭南,古时候不就是专门流放人的地方吗?听讲啊,毒蛇毒虫可多了。
再说了,别看着小秋的事情像是鸟的,可是主席那句让她就在杨树湾当赤脚大夫吧,总叫何大婶听得心里头直打鼓。
照这么来说,以后小秋是不是就不能上大学了啊。赤脚大夫可是农民,这辈子她都别想跳出农门了。
现在小秋是这么个情况,他们就是有怒气也不好发作。那他们会不会将这把火烧到东胜头上呢?上头的人总不会自己受这个气吧。
当母亲的人不得不多想,简直满腹愁肠。
田雨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立刻反对何婶婶的猜测:“怎么会呢?现在是新中国又不是旧社会,根本就没有流放这个罪名。再说岭南气候温暖而且土地肥沃的很呢,是个好地方。”
她就有亲戚跟朋友在岭南插队,那儿才没有穷山恶水出刁民,那民风也很淳朴的,跟杨树湾一样都是革命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