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她都要发出尖叫。
列车员好几次过来看情况。
即使王同志拿出了自己的介绍信,列车员也在外头不停地走来走去,对这群人充满了怀疑,担心这个可怜的姑娘是受到了虐待。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下了火车坐汽车,然后再坐船,熟悉的大江大河也没能安抚余秋的情绪。
她就这么木呆呆地蜷缩在角落里头,一动不动。
杨树湾大队的顾问廖主任已经等候在渡口边上,瞧见余秋的时候,他先是没认出人,倒不是因为余秋瘦脱了形,而是因为眼前的姑娘精神气质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瞧不出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听说余教授跟何东胜在京中的行踪,居然什么人都没见,什么要求都没提,接了余秋就走,廖主任真是快要被这两人气死了。
余教授也就算了,书呆子,一身书生意气,吃了多少亏都改不了。
何东胜年纪轻轻的,怎么脑袋瓜子转不过弯儿来呢?哪里人就这么不声不吭地接人回来?好好的姑娘出去了,现在变成这模样,他们得负责任。
万一余秋好不了怎么办?她才这点儿大年纪,这辈子要指望谁。
余教授也失魂落魄,此时听闻廖主任的话,却只撂下一句回答:“我养我姑娘,我养她一辈子。”
“养个屁!”廖主任这人在涉及到利益问题的时候一向残忍又残酷,“你自己身体都不好,你又没个正式工作,你怎么养她啊,等你两条腿一蹬,你要你姑娘喝西北风去呀。”
何东胜这一路心如刀绞,已经痛到喘不过气来:“我养小秋,她是我爱人,我这辈子都养着她。”
廖主任照样鼻孔里头喷气:“滚蛋吧,你也就是个农民,杨树湾大队给你工分。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还有老娘呢,你要怎么养小秋啊?你们两个憨货!”
前任革委会主任气得七窍生烟,“就不知道给小秋要个身份啊,起码要份国家粮,以后生病住院都有地方报销,不能指望你们。国家那么大,吃白食的人多了去,小秋这还是做过了贡献的呢,怎么就多她一个?”
廖主任来来回回地走,“这事儿就得我出马。你们两个全是文人病,清高,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清高个什么劲。”
何东胜忍不住吼出了声:“我不要这个赔偿,我要小秋好好的。”
一份国家粮就能买了小秋的健康吗?他不原谅,他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张口一来就成了特务,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起码国家粮能喂饱小秋,让她后半辈子有指望。”廖主任一点也不讲究情怀,利字当头,他抬起眼睛瞪王同志,“这事儿没完,我跟你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同志奏着眉头,压下火气:“你别闹了,主席说了,让余秋同志回杨树湾当赤脚医生。”
廖主任不假思索:“那主席有没有说余秋病好能上工之前靠什么吃饭呀?生产队可是上一天工才有一天的口粮。”
这话已经相当强词夺理了。
王同志却没有办法回答,主席不可能管到这么细,总理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是这件事情总理又不好伸手。
廖主任手一挥招呼何东胜:“你跟我去,你老丈人是指望不上的。你不是要当人男人吗?这事儿你必须得出头。走,回家把东西收拾了,咱们上京城。”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拦着。估摸着等廖主任回家,陈招娣就能先收拾了他。
廖主任回了趟家,又气鼓鼓地到医疗站里头找何东胜,男子汉大丈夫说要去讨公道,那就必须得抬腿。
结果他刚到医疗站,还没进门,就听见余教授的哭声。
大队顾问皱起了眉头,感觉余教授实在是文人脾气。这会儿哭有什么用啊,真要哭的话,当着领导的面哭,好歹拿点儿实在的好处回头。
他往屋子里头走,瞧见胡奶奶也在抹眼泪,更是头痛。
哎哟哟,平常多硬气的老太太,这会儿哭个什么劲呢?大家要看重点问题呀,要关心小秋的未来。
胡杨在边上一叠声地喊:“太好了,摘帽子了,我就说余教授早该摘帽子了。小秋妈妈也不是什么反格命分子,她是好人。”
屋子里头有两个穿着灰色列明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人搓着手,另一人戴着黑框眼镜。
听了胡杨的话,他们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事情多,余教授夫妻的问题又牵扯了这么多年,调查材料需要时间,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其实我们一直在积极的工作,从去年开始,我们学校我们医院就有好几位同志获得了平反。这都得感谢我们伟大的党,感谢伟大的领袖啊。当初都是因为林飚反格命集团猖狂,制造了一堆冤假错案,我们正在积极地纠正,还忠诚的格命建设者清白。”
余教授跪坐在地上,寒冬腊月,他就这么跪坐着嚎啕痛哭。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高呼主席万岁,感谢英明伟大的领袖。这么多年的冤屈,家破人亡的悲剧,妻子惨死的凄凉,终于可以有个了结。
可是现在他哭得不能自已,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能不想,这算不算是一桩交易。用小秋的健康与前途作为交换,换回了他与妻子政治身份得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