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初心。我们肩负着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建设农村的重任,这是时代与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以为自己是为了受表彰受肯定才做这些事的。”
余秋的双腿在发抖,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大声说话了。
其实她非常害怕,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了逾矩违规的话,一下子就被人打倒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这个所谓的知青标兵有多么的虚,那身份就跟纸糊的一样,甚至都不用刮起一阵风吹人家伸出手指头轻轻一戳就破了。
枪打出头鸟,她不应该冒这个脑袋的。只是她不忍心,她真的不忍心再勉强两位老人,她不忍心看着他们为难。
台上的老人在担忧,他害怕自己假如不能阻止这些年轻人的话,另一位老人就会不顾身体健康,强行重新出现在会场。
那是一位倔强强势的老人,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之前,他都不愿意让旁人察觉到他的虚弱。
他甚至到了这样的年龄还要强行畅游长江,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实际情况。
不要再为难他们了,这一路走来,他们多辛苦。
余秋不晓得众人究竟会如何反应。
她也害怕这些年轻人会直接反驳她的话,把她说到哑口无言为止。因为据说所有的知青标兵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能说会道,几乎每个人都是演讲高手辩论高手,振臂一呼就能引起旁人的附和。
要是他们反驳自己,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余秋的脑袋瓜子乱糟糟的,她头发晕,嘴巴发干,站在礼堂中,接受众人目光的炙烤。
她忍不住又开始口渴,期待能够喝上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明明早上在火车上吃饱喝足了才下车的,可这会儿她又怀疑自己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了。
她急需能量的补充。
好在万事开头难,她开了口旁边立刻有人充当支援小分队。
同样打扮成知青模样的王同志慌忙附和:“对,没错,我们不能给主席增加工作负担,我们不能这样不懂事,主席的心中有我们,我们的心中永远装着主席。”
钱同志也在旁边挥舞着拳头应和他的话:“我们不是为了主席亲自接见才投身农村建设的。”
于是以点当面,声浪开始嘈杂起来,有人还坚持想要见主席,旁边的人就开始说他们不懂事,因为一己之私居然想让主席从重要的外事活动中缺席,实在太不像话了。
一阵吵吵嚷嚷过后,总理总算又重新开始主持表彰活动。
余秋心中有种奇怪的念头,她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尤其是标兵楷模都非常的“懂事”,这种懂事是圆滑,是老于世故,是极度擅长察言观色,是上头还没有发话他们就已经未卜先知一般搞清楚了上头的意思,抢在上级开口之前赶紧想上级之所想急上级之所急,坚决不给上级添丁点儿乱。
可眼前的情况并非如此,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提出自己的要求,甚至连国家元首都不能断然拒绝,只能委婉地在旁边劝说。
这在半个世纪后,大概难以想象吧。有政治热情的人,早就没有年轻人的天真。
余秋不知道整场表彰活动究竟持续了多久,人在激动的时候,时间的长短最具有欺骗性,一瞬与一时仿佛眨眼间便能交错。
不知道是受表彰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是出于其他考虑,他们这些知青并没有被叫到台上,一个个亲手从总理手中接过奖状,而是由工作人员将奖状送到了他们手中。
余秋也搞不清楚这些座位究竟是怎么安排的,明明桌子上并没有放人的名字,大家仿佛随意落座,然而工作人员送到众人手上的奖状却没有一个名字是错的。
如此一来的话,余秋自然没有获得同总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她从头到尾都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位老人。
表彰活动结束了,总理没有离开,他目送众人先走。
大家伙儿念念不舍地离开礼堂,然后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去旁边的餐厅吃饭。
今天的饭菜非常丰盛,有鲈鱼,有红烧鸡,有粉蒸肉,上的米饭有白米也有杂粮饭。
坐在余秋身旁的知青跟自己的同伴讨论里头的黑色饭粒究竟是什么。
年轻的姑娘十分肯定:“这是乌饭,用乌饭草煮出来的,所以是黑颜色,我下乡的地方就有,我吃过。”
另一个人摇头:“不对,乌饭草不是这个颜色,我也看过,这个更黑。”
余秋在旁边听着这两姑娘正儿八经地讨论,忍不住插了句嘴:“这是黑米。”
旁边的男知青立刻笑了:“你也在四川插队吧?天府之国。”
他语气骄傲的很,“黑米也就是咱们四川才有,我们都在好地方插队哟。”
余秋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旁边的女知青不服气:“谁说我们不晓得黑米啊,我们江南也很好的,什么东西没见过呀?不过是黑米都用来煮粥,谁晓得还有人用来煮饭啊。”
余秋听着他们的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抿嘴笑。原来所谓的楷模们也就是普通的知青孩子,就跟她的那些知青朋友一样,洋溢着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