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得越来越迟。
尤其是农忙过后,家家户户都觉得可以松快松快,又赶上孩子放暑假,白天出来太热,晚上有现成的船,上一趟公社逛逛,总还是能够享受得起的奢侈。
于是余秋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各种摊子已经摆的一眼看不到头。
除了自家扎的扫帚编的簸箕跟篓子这些,最常见的就是一个个卖小吃的摊子。
有人拎着煤炉,炉子上是铝锅,里头冒着热气的是卤茶叶蛋跟卤干。
有人面前就摆着两个篓子,里头是新摘的莲蓬跟刚打下来的枣子,还有一捧野菱角。
野菱角的形状有点儿像羊角锤,比家菱角要小很多,一般农家打菱角藤的时候才会采一些,也没多稀奇的味道,就是吃一个嫩甜。
这些东西在乡间都不稀奇,除了公社的公家人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过来买。不过摆摊子的老农也不着急,就悠悠地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人说闲话。
比起他的悠闲自在,旁边卖冰粉的摊子可就忙碌多了。
这是用一种叫做假酸浆的植物种子加了石灰水之后凝结而成的凉粉,晶莹剔透,一小碗两分钱,旁边搪瓷缸子里头摆的是红糖水,咬上一勺浇上去,冰冰凉凉甜丝丝,比吃没味道的冰棍还带劲儿。
何东胜也给余秋买了一碗,不过他们用的是自己带的搪瓷缸。
余秋一路吃一路跟男友讲述自己接下来的规划。
现在病人这么多,病房是肯定不够用的,手术后过了危险期的病人得转去杨树湾休养,就由宝珍带着实习同学看着。
剩下的不需要开刀的门急诊病人,后面看来得长期开放医院大厅给了他们睡觉。
席子不能白给,要么自己花钱买下来,要么就问医院租,一晚上5分钱。
如此一来,过一个夏天,差不多租金能够把席子的费用收回头,不然医院实在亏不起。
何东胜笑着点头:“不错,今儿院长还跟我说,要想办法再给病人家属多接点儿活,不然怕他们家里头承受不了。”
来开刀的就是大病,就算是走专项研究课题费用,医药费不用他们担心,营养费、误工费呢?
眼下家里头有余粮的农民实在不多,很多人家都是做一天活挣一天的口粮。
一个人病了,等于家里头少了两个劳动力,最起码得有一个家属来照顾病人吧。
如此算账本,果然谁都生不起病。
余秋彻头问何东胜:“你答应院长啦?你准备给他们找什么活接?”
“打蛋片。”
旁边有小孩子跑着打闹,何东胜护着余秋到边上,“现在麦秸秆正好,颜色漂亮,打出来的蛋片食品厂也愿意收。我看我妈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大爹说要是医院这边需要的话,可以从杨树湾领活过来做。”
手工副业就是这样,一阵阵的,什么时候要的紧,就往外头外包活。
余秋点头,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你说打蛋片我就想起来了,其实可以用蛋托子,就是硬纸直接做成鸡蛋的形状,一半大小就行,然后一排排的跟货架子一样垒起来,放在纸盒或者纸箱里头,可以直接拎着走的那种,瞧着好看,而且也不容易破。
要是怕浪费纸的话,还可以回收,就跟回收酒瓶一样回收蛋托子,到时候就能循环利用了。”
何东胜笑了起来:“这主意倒不错,回头我跟大爹说说。”
两人走到石桥边上的时候,正在台阶上摆摊子的妇女叫出了余秋,笑着打招呼:“小秋大夫,多早晚去上大学呀。”
余秋赶紧摆手:“婶婶你说笑了,我就是去考考,什么上大学都没影子的事。”
“要上的,你有学问得好好上。”
说着她从篮子里头抓了朵莲蓬塞给余秋,“吃吃吃,我自己摘的,没啥好稀奇,就是这个味儿怪嫩的。”
她笑着叹气,“我们是吃够了没学问的苦。你看杨树湾搞夜校,我想去听听到底怎么养兔子养鸡养鸭子。嘿,先生讲的都那么浅了,我还是琢磨不明白。没得法子,我跟我姑娘分工,她不是放暑假了吗?她晚上去听课,我晚上出来卖点儿小东西,谁也不闲着。”
前同廖主任受高考情绪鼓舞,兴致勃勃的打算继续在全县范围内推广农民识字班,好提高大家的文化水平,起码不至于以后连个名字都不会写。
结果陈招娣过来找余教授产检的时候,拿了张小田老师给高年级同学做的数学试卷塞给斗志昂扬的廖主任,可怜的革委会领导就再也没提过这一茬了。
年纪大了,学习年龄果然下降了,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这卷子上的一道道题目说的都是啥呀?他怎么看不懂呢?
算了,他们这辈人有点儿艰难,还是指望下一辈比较靠谱。
卖莲蓬的妇女就是笑:“等我姑娘学会了养兔子,小秋大夫,我就上你们杨树湾的养兔场去捞兔子啊。”
“那你可得早点儿去。”旁边有个中年妇女搭话,脸上全是笑,“不然我们小秋大夫可要去上大学喽。你没瞧见现在医院里头都是人啊,大家伙儿就怕小秋大夫走了找不到人看病啊。”
余秋愣了下,瞧见跟在这中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