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谢绝了郑家的留饭,开玩笑,今晚她可有场硬仗要打,120只知了猴呢。
老太太跺着拐杖拉下脸,抓知了猴都是天黑以后干的事,怎么就不能吃晚饭?吃过饭刚好有力气。
今天吃黄鳝,卫红在田里头钓的,好长的两条,昨儿早上就抓了,等着他二姐回娘家。
郑家的大女儿是随军家属,跟着丈夫驻扎在外地,几年功夫才能回一趟娘家。所以全家人都盼着老二回来。
今晚黄鳝都烧了,大家一起吃。
余秋笑了,眨眨眼睛:“那可不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得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宝珍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小秋姐,你要怎么抓呀?”
120只,她跟她两个哥哥忙一晚上都抓不到这么多。
郑大婶叹气,心中暗道摆明了小秋大夫是送糖给那群孩子吃。
她忍不住说小赤脚医生:“你就是太惯着那帮毛孩子了,要凶点儿,不能纵着他们。”
一个个的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还要吃水果糖。真是饱饭吃多了撑的,怎么不上天啊?
正在院子里头玩耍的两个小姑娘,听到糖字,立刻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郑大婶。
年纪小一些的那个,更是直接嚷嚷出来:“外婆,二丫也要吃糖。”
她姐姐赶紧拉妹妹的手,摇头强调:“不吃糖,吃糖肚子痛。”
小妹妹却不好糊弄,毫不犹豫地反驳姐姐:“糖好吃,甜,二丫要吃糖。”
余秋笑着摸了摸她俩的脑袋:“吃糖,都吃糖,等过两天,妈妈好了,小秋大夫请你们吃糖。”
屋子里头的黄莺立刻喊出声:“不许吃,嘴馋身懒的东西,心都野了。”
老太先不高兴起来:“干什么你?糖不是甜的,难不成是苦的。有能耐骂什么孩子呀?”
她转过头,冲两个重外孙女儿笑,“大丫二丫不急啊,等供销社有糖卖了,叫你们舅舅买糖给你们吃。”
二丫憋着小脸蛋,委屈得快要哭了:“那什么时候有糖啊?”
黄莺愈发气氛起来,恨女儿不长脸:“吃什么糖?撑不死你。今儿就跟我回家去。”
“干啥你?发什么疯?”郑大婶也拉下了脸,“今天就走?那你死回家做什么?不要进这个门。”
黄莺被奶奶跟母亲劈头盖脸地连着骂了两通,脸涨得通红:“家里头还有事,养的鸡跟猪也要有人喂呀。”
“你婆婆是死人?喂下鸡,喂下猪能累死她?”郑大婶眼睛都红了,“不许走,老老实实安身给我待着。卖到他们家的啊?回娘家都不行了?”
余秋最怕碰上这种家庭纠纷,真要扯起来,扯个三天三夜都扯不完。
她赶紧强调:“不能走的,做完手术不换药,不继续治疗,你很快又会再发。给你的药一天三顿,一顿一片必须得吃了。”
老太立刻应声:“就是,你不听话,死在外头都没人理。”
余秋借口再不去准备,知了猴就抓不到了,朝宝珍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出了郑家门。
等走到路口,宝珍才压低了声音跟她小秋姐分享患者家庭背景。
“当初黄莺姐嫁到山里头去,大爹跟大婶生了好大的气,老太也气得吃不下饭。”
余秋惊讶地挑挑眉毛:“黄莺姐婆家在山里头?”
因为山地是旱地,浇灌不便,不仅种不了水稻,连小麦都几乎没有收成,山里头人几乎全靠山芋充饥。据说三玉中里头掺杂了玉米,就已经属于奢侈享受了。
为着这个缘故,山里头的姑娘嫁出来的多,外面的女人进山的十分稀罕。
毕竟哪家爷娘都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去过苦日子受罪。郑家长辈生气也是正常的。
余秋也忍耐不住熊熊的八卦之魂,小小声追问:“那为什么当初要讲山里头的婆家?”
杨树湾迄今还有人干保媒拉纤的营生,帮男女双方说和。
难不成是这个没人不靠谱,收了男方的钱,故意糊弄女方家里头?那也不太可能啊,定亲之前,女方长辈肯定要去男方家里头相看的。
宝珍两只眼睛立刻放出光来,脸上的神色也十分古怪:“没有媒人,是黄莺姐自己相看上的。”
余秋惊讶,这要怎么相看呀?现在出门基本靠走,联系基本靠吼,隔了一座山就跟隔了一个世界似的,不少人进一次公社都觉得稀奇,压根没有碰面的机会呀。
“换山芋。他们山里头吃不到米面,就会挑着山芋,到我们杨树湾来换点儿麦子。”宝珍眨眨眼睛,显出了同为八卦中人的小兴奋,“黄莺姐就是那时候相中志邦哥哥的。他家穷,拿不出彩礼来,黄莺姐什么彩礼都没要,硬是要嫁给这个人。”
余秋也挑高了眉毛,笑嘻嘻的:“那志邦哥哥肯定长得精神。”
不然她真不知道黄莺图个什么了。
图这位志邦哥哥人好吗?未必吧,老婆下面脓肿都长成这样了,旁人不知道,他难道会不清楚?
清楚了还让老婆单独带着两个孩子翻山越岭地快走了一整天才回到娘家?这人到底是蠢还是毒呢?
就算生产队上工再要紧,也不差这半天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