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大脑一片空白。
她当然知道子宮脱垂的病人应当怎样处理, 连手术指征她都能一条条地背出来。
这种典型的重度脱垂患者,毫无疑问应当选择手术治疗。
但这都应当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她应当怎么办?
明明这位产妇还是第一次生孩子,明明整个产程进展的非常顺利, 明明她们没有动用任何助产技术, 明明孩子也很小, 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事的, 偏偏她就子宮脱垂了。
而且还脱得这么彻底。
哦不, 漏掉了一条, 这是位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妇女, 属于子宮脱垂的高发人群。
余秋真忍不住想要哀嚎, 可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赶紧处理掉下来的子宮。
妈呀,无论如何, 都先将子宮塞回头再说吧。
可要命的是, 这人一动, 子宮会不会再度掉下来?毕竟整个产道恢复需要时间 。
胡奶奶要比余秋沉静多了, 她直接抓着掉下来的子宮就塞回头, 沉声吩咐:“好好躺着,不许往下用劲,知道吗?”
产妇只觉得先前有个东西掉下去了, 现在又被放了回头。她懵懵懂懂的, 只会连声称是。
余秋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咳嗽,子宮又掉下来了。现在任何可能用到腹压的动作, 都是巨大的灾难啊。
好在产妇最近并没有感冒受凉,近来排便也正常,不然真是麻烦中的麻烦。
余秋将她的丈夫喊进屋,直接交代情况:“你老婆怀孕的时候没少干活吧?身体吃大亏了,生孩子的时候,子宮就掉下来了。子宮知道吗?就是娃娃在她肚子里头待着的那个地方。这回生完了孩子,她必须得好好休养。”
那男人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只连连点头:“我晓得的,生过娃娃要坐月子。”
余秋现在听到坐月子这三个字就头皮发麻,赶紧强调:“坐月子也得开窗通风换气,不能大夏天的给人盖大棉被,大棉袄。不然会热出毛病来的。”
男人笑了起来:“我家也没大棉被大棉袄啊。”
他头回当爸爸,看老婆好好的,孩子也健健康康,高兴的很,只惦记着问胡奶奶买鸡蛋,好给老婆补身体。
余秋头痛,再度强调:“卧床静养,你也不要想着上班了,必须得好好养着。”
产妇跟她丈夫全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们得去农场干活呀,这是不能入了工期的,不然生产队肯定扣工分,说不定这份工作也会丢了。
余秋没办法教训他们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健康重要?因为在这里,在这个时代,这两者是密切相关的。
这对夫妻在农场虽然没有工资拿,但跟农场职工吃同样的伙食。
现在的农场职工生活其实也不好,什么都要限量供应,但比起农民已经好很多。
最起码的,他们能够顿顿吃上白米饭,汤里头是有油花的,因为食堂大师傅每天都拿剃干净了肉的大骨头熬汤。
谁不会用脚底投票啊,他要了是误了工时,明儿就有消息灵通的人顶了他的位置。
产妇留下来休养也不行,休养包括休息跟营养两个部分。他之所以要把妻子带过去,主要想的就是能够让妻子也能够吃点儿好的。
余秋叹了口气,只得赶紧抱来稻草,临时打成地铺,躺着教授产妇盆底肌修复操。
她年纪还这么轻,才生了第一个孩子,手术治疗未必适合她。
只好先保守试试,再看她后面恢复的情况。
“生了没有?”
房门被敲响了,何东胜伸进脑袋来,笑着道,“他们还等着听小秋大夫唱歌呢。”
再看余秋躺在地上做骨盆运动,他忍不住挑起眉毛,“哟,小秋大夫这是打算跳舞?”
跳你个大头鬼!余秋没好气:“这是产后恢复操。”
胡奶奶一见何东胜就眼睛发亮,立刻伸手把人拉进门来:“快快快,东胜,也别藏着掖着了,给人家扎针。”
何东胜看着趴在产妇身旁的孩子,满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孩子都生下来了,扎什么针啊?”
“子宮掉下来了。”胡奶奶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年纪还这么轻,你赶紧扎几针吧。”
何东胜连连摆手:“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算了吧。听小秋大夫的。”
“我也没办法。”余秋叹气,“这儿什么都没有。要是你知道怎么扎针的话,就试试看吧。”
产科教科书上倒是说针灸对于治疗子宮脱垂有用,但实际上除了治疗产后尿潴留他们会请针灸康复科会诊之外,基本上产科不会劳烦中医的。
何东胜看了看产妇,仔细问了一通平常身体状况,又让人伸出舌头来,还抓着人的手腕子,搭了会儿脉象,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我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正经大夫。自己从草药书上看来的,扎了未必有效,说不定你就是白挨针。”
产妇倒是不怕扎针,她做工时伤到腰,农场的大夫就给她扎过针,一点儿也不疼。
她丈夫听说又来了个大夫要给扎银针,立刻高兴的不得了,还连声夸奖:“你们杨树湾医疗站真不错,大夫都是顶呱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