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城。
凛冽的风吹来,寒气入骨,屋里烛火摇曳,只堪堪印照出一个身材挺直的人影,如墨的青丝披在身后,在烛火下若隐若现的五官清隽如水墨一般。
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
钟离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放了两盘子点心。
钟离夏生得很是明艳,一身红衣更是让她娇艳的脸添了几丝妩媚,身段凹凸有致,性子爽朗大方,可以说若是钟家没有她,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商贾罢了,因着钟离夏,钟家从小商贾成了如今汤城的大商家之一,整个钟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推崇她的。
“何公子,听下人说你今儿一天都没用饭,你的伤还未好,不用饭可不行。’’钟离夏走上前,在离何平宴几步远的时候停下。
从钟离夏进门开始,无论说话动作皆是十分有分寸,半点不曾逾越。
这个尺度她向来把控得很好。
何平宴轻轻颔首:“多谢钟姑娘。’’
“时辰不早了,在下一个有家之人,不好与姑娘多待,姑娘请回吧。’’
他连头都没回。
钟离夏脸上得体的笑差点没挂住。
好一会儿,她才面色如常,轻轻福了个礼:“既如此,那离夏就不耽搁何公子了。’’
她疾步朝外走,正要踏出门,里边何平宴唤了声儿:“钟姑娘。’’
钟离夏回头,“何公子?’’
何平宴看过来:“不知何某托姑娘寄去沧州的书信可已寄出了?’’
自然是没有的,钟离夏笑容不变:“何公子放心。’’
“只公子也知,汤城外边不大太平,钟家不过一商贾之家……’’钟离夏眉心浅浅带着几缕忧虑,又带了几分歉疚。
何平宴沉吟:“让姑娘为难了。’’
“无碍。’’钟离夏微微屈了屈身,转身出了门儿,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门外,两个伺候的丫头满脸不渝:“小姐,不过一个穷秀才罢了,小姐如此给他脸面,他竟然还不冷不淡的。’’
另一个接口:“可不是,动不动就说自个儿是有家之人,他一个穷秀才能娶甚样的,指不定是那种粗腰粗大腿儿,一顿能吃八碗饭的乡下婆子呢。’’
她们小姐这等天仙儿似的人物看上他了,他竟然不把那乡下婆子给休了乖乖讨好她们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些文人向来不是最讲究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么?!
钟离夏低声呵斥:“行了,都少说两句!’’他们不过行商的,能跟读书人相比么?
钟离夏可没被捧着给昏了头,何平宴是谁,那可是书中的主角,未来大周最有权势的人,被文帝任命为内阁大臣,辅佐新帝登基,为官几十载,得几位皇帝看重,连何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得了几代富贵一路延续下去,几个儿子也是大周的中流砥柱,顶尖家族,这样的人,若不是识于微末,等他发达了哪里能攀得上?
钟家若想要进一步,摆脱这层商贾身份,只有找一个好靠山,但放眼整个大周,还有谁比得上未来大周最有权势的人?
至于何公子的原配。
钟离夏啧啧两声儿,轻蔑的撇了撇嘴。
不过是一个早死的炮灰,自是用不着她放在心里,哪怕米仙仙还好好的,钟离夏也有信心把何平宴从一个乡下妇人手里抢过来!
夜已深。
何平宴一动不动的眺望沧州的方向,站得久了,寒气入了体,五脏肺腑一阵难受,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阵儿才停下,修长的手紧紧抓着桌沿,指尖都泛了白。
腥红的眼尾最后扫了沧州的方向一眼,缓缓关了窗户,眼中还有遮掩不住的担心。
家里那母子几个被养得娇,也不知道这会儿仙仙是不是躲在被窝里哭,有没吃上热乎的饭菜,几个饼饼是不是连个零嘴儿都没,是不是饿瘦了,脸黄了?
想着那画面,何平宴只觉整个心揪成一团儿。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梨子沟,米仙仙母子几个正呼呼大睡,小脸被养得红扑扑的,冬日事少,吃得又不差,从米仙仙到几个饼硬是给养胖了一圈儿。
米仙仙砸吧着嘴儿,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跟何平宴想象中完全不同,母子几个是吃得好睡得香,在大房还闹了一阵儿才回来。
从头到尾的压根没想起何平宴半分。
她已经是个不一样的米仙仙了。
初二回娘家,张氏一大早就提着肉菜点心从二房走过,见二房关着的房门,得意一笑。
米仙仙这小蹄子大手大脚的,只怕手头的闲钱早就被败光了,她娘家跟米仙仙娘家离得近,带会儿她就去打听打听,看看米仙仙能带甚么回娘家涨脸!
张氏昨晚没炫耀上,生生的憋了口气,到这会儿才舒了心,脚步轻快的回娘家去了。
米仙仙母子几个还在睡。
半晌午了,大床上才有些动静儿,几个饼饼先醒,在床上笑闹起来。
张氏这一等,足足等到了下晌,她悄悄去米仙仙娘家上柳村打听,结果却听到米仙仙压根就没回娘家,反倒是米婆子在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竟然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