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挑衅吗?
回去行宫,姜央的心思仍系在夜宴的那起惊变上。进了屋子,人依旧坐立难安,指尖绞着帕子,不住在地心里旋磨,一听见开门声,便立马迎上去。
来的却是云岫,手里端了碗姜汤,热气在荷叶边碗口氤氲成一片薄薄的白雾。她搅着汤匙轻轻地吹,将碗放到桌上,转身又去扶姜央到桌边坐下,温声劝慰:“姑娘快别担心了,陛下让奴婢先陪姑娘回来,就是不希望看见姑娘为这事伤了心神。今晚的事虽古怪了些,可奴婢觉着,该是那犯人该倒霉,挑错了对手。”
姜央抬眸瞧她,“此话怎讲?”
云岫咧嘴团团地笑:“姑娘您想啊,光陛下一人就足够难对付的了,这回又添一个连太子。他们的本事,姑娘可比奴婢清楚,有他们俩联手,凶手能逃哪儿去?没准姑娘今晚睡一觉,明日一睁眼,所有事情就都水落石出了。”
她生来就是一张巧嘴,无论多糟糕的境况,总能在灰烬中瞧出一两点尚未泯灭的火星。
姜央听完,心里的确舒坦不少,手里缓缓搅着汤匙,心思随碗里深赭色的汤面,一圈一圈荡开涟漪。
她虽不知这位凶手是谁,但瞧他今日杀人的架势——刻意用箭贯穿眉心,将人钉在门上,分明就是在模仿宫变那日,卫烬对卫煊做的事。且杀的还是春宴上,他们获得的最重要的人证,已经被关入锦衣卫昭狱的证人。
赤/裸裸的挑衅,有恃无恐。
这凶手一定与东宫有关!
“宸王那边可有消息了?姬家呢?”姜央舀起一勺姜汤,没着急喝,偏头如是问。
云岫摇了摇头,叹道:“姬家那边一直有人盯着,但始终没瞧出个异样,咱无凭无据,也不好就这么贸贸然地抓人。至于宸王殿下……原本春宴那桩巫蛊案过后,石大人就该动身去往赣州,秘密调查宸王的,后来叫一些事绊住了脚,昨儿才刚刚动身。谁知人前脚刚走,后脚自家后院就起了这么大一场火……”
这也是难免的。
卫烬现在虽已坐拥天下,然而手底下真正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部下,当真寥寥无几,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着急让云琅跟石惊玉拜师学艺。
这回的事,有连城帮忙,她自然放心,但只怕凭连城的身份,也不能多帮他多少,毕竟这回还搭进去了一位南缙的使臣。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促成两国通商之事,一到地方就马不停蹄地主动设宴款待他们,足可见他们十二万分的诚心。然而偏就是在北颐地盘,天子眼皮底下,死了一个南缙的使臣,站在人家的立场上考虑,他们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通商之事暂且搁浅是小,倘若因此而引发两国战火,那罪过可就大了!
帝京才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这内忧还没解决,若此时再添外患,无论对北颐,还是对卫烬本人,都是大大的不利!
握着汤匙的手不自觉收紧,姜央叹了声,到底没心思喝了,放下汤匙,推开碗,伸长脖子往窗外张望,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瞧见远处门上杳杳挂着的两盏西瓜灯。
午间放在窗台上的小红鱼还好好地放在原处,长而薄的艳红鱼尾在水中佯佯款摆,鱼鳞里掸落闪烁的光屑,似下了场细薄的雪花,衬着琉璃瓶的微蓝,透出一种微微发紫的妖冶美感。
“可真好看。”云岫由衷赞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掏水中缤纷散落的光屑。
“别动!”姜央大呵,猛地站起身,撞得桌上的碗勺都摇了摇,溅出一圈姜汤,污了她的袖子。她却是顾不上收拾,冲过去拍开云岫的手,郑重警告道,“这鱼从身上的肉到鳞片都带有剧毒,千万不可就这般触碰,指头随便沾上一点,轻者致幻,重者毒入肌理,可就一命呜呼了。”
“这么厉害?!”云岫倒吸一口凉气,歪着脑袋瞧鱼,“天爷,那奴婢刚刚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姜央戳她脑袋,“你以后若是不长记性,我便拿这鱼鳞迷晕你,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全套出来,写成告示贴出去!”
垂眸看鱼,她平整的眉心微微隆起一点小疙瘩,“鱼是暂时退不回去了,以后可要小心保管,尤其是换水的时候……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换吧。若只是没养好也就罢了,倘若叫那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事情可就大了。”
“姑娘放心吧,奴婢有分寸的。”云岫隔着琉璃瓶,指尖点了下鱼嘴,“想不到你个头不大,本事倒不小。”小鱼叫她这一点,惊得上下一通乱窜,“咕嘟咕嘟”搅出一串水泡,逗得云岫咧嘴直乐。
“你啊。”姜央笑着摇头,抬眸望向窗外。月已上中天,可该回来的人,却仍旧没有半点踪影,一片叹息散在风中,她道,“安置吧。”
翌日,那位南缙使臣的性命还是没保住,秋月白更是神智不清到,连句正常的话也问不出来。噩耗传来的同时,南缙也提出终止通商交涉,北颐一日不能交出杀人凶手,他们便一日拒绝谈判。若不是连城在其中斡旋,只怕这会子两边就已经真刀真枪地干上了。
行宫守卫严密了整整一圈,姜央坐在流芳苑里替小红鱼换水,都能清楚地听见甲胄上铜片相撞的细碎声,衬着头顶逐渐聚拢而来的霾云,和窗外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