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了,这会子还翻出来说道,明明她都已经道过歉了。
果然是个记仇的!
说不清是因为那桩旧事,还是因为他的拒绝,姜央心口翻起火来,后撤半步纳了个福,“陛下英明神武,见识非凡,岂会是粗鄙之人?不能将琴音化繁为简,通达于圣心,是臣女无用,陛下不必妄自菲薄。”
这话还真敢说!
什么不能化繁为简,通达圣心,不就是在骂人家粗鄙,听不懂高雅的琴音么?还敢让当今天子不要妄自菲薄,可真是……
大家圆着眼直抽冷气,都忘了该怎么呼出来。
卫烬也呆了一呆。
他出身天潢贵胄,习惯了养尊处优,便是幽禁之时,也没人敢这样当众拂他颜面。
连皇帝都敢怼,谁给她惯的?
偏她还一脸无畏,鼓着脸,撅着嘴,明明是骂人的那个,瞧着倒是比他这个挨骂的还委屈。
卫烬简直气笑,重重一搁杯盏,桌上的碗碟都蹦了一蹦,“既如此,朕便祝姜姑娘早日觅得知音,将来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说到底,姜央的事,于他何干?
“养心殿还有些折子没看完,孙儿就不陪皇祖母了。”
起身朝太皇太后一揖,也不等她应允,他便却行几步,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面上霾云密布,戾气横生。团龙暗纹随衣袍浮动,比来时还要狰狞昭彰,五爪在阳光下迸着刺目的光,似要把人心肝都掏出来。
满座娇花吓得花容失色,直觉这骇人气势,比血洗时还要凶悍,离席出来行礼,腿都是颤的。
姜央跪在人群最前头,紧紧闭着眼,不去看,不去想。
袍角在一晃而过,还是有淡淡龙涎,顺着鼻腔没入心肺。
这一次擦肩,应当就是永远了吧?
一股酸涩猛然直冲眼睛,她由不得掐紧手,指甲隔着纱布嵌入掌心,才刚结痂的伤口崩裂开,丝丝红意顺着纵横的经纬泅染。疼痛绵密入骨,她却恍若不知。
众人高唱万岁,她也跟着木讷地伏低身子,以臣民的姿态向他深深拜礼。
却听一声“咻——”
破风声朝暖阁杀来,惊起周遭一连串尖叫。
姜央诧异仰头,一支雕翎箭破窗而入,迅疾如电,箭镞越放越大,锋棱闪着寒芒,径直朝她眉心飞来!
姜央瞳孔骤缩,大脑一瞬空白。
周围有人唤她,像是云岫,又像是太皇太后,又好像谁也不是,她完全分不清,只剩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催促她赶紧躲开。可双腿仿佛不是她的,在地上扎了根,完全不听使唤。
箭尖已逼至眼前,她能感觉到上头散着的寒气,丝丝缕缕,就缠在她睫尖。
她下意识闭上眼。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豁然奔来。姜央未及反应,就已被人圈着肩膀揽入怀中,压倒在地。
暖阁地面满铺金砖,冷硬异常。这倒春寒的天里摔上去,不比中了一箭好受多少。
可预想的疼痛始终没有到来,后脑勺和腰背都叫一双坚如磐石的手臂牢牢圈抱住,未曾磕碰到分毫。
龙涎在鼻尖蔓延,还带着几缕浅淡的冷梅幽香,似被太阳烤久了,在记忆深处一寸寸温热。
姜央怔怔睁开眼。
金芒在背后晕眩,卫烬俯在她身上,逆着光,脸色青白。左肩叫箭射中,正汩汩淌着血,团龙浸在其中,皱皱巴巴,威仪尽失。
他却跟不知道似的,双目锐利如鹰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只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眼波却颤得厉害,全没了适才的冷漠和傲慢,慌乱得像个孩童。
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安心地闭上眼,“嗬”地松了口气。
唇畔的冷硬在天光里融开一丝笑,温热的鼻息拂过面颊,熟悉又陌生。
姜央不自觉心尖滚烫。
耳边震荡着脚步声和惊呼,伴着桌椅“咯吱”摩地声,和碗碟“噼里啪啦”碎裂的脆响。无数身影在周遭纷乱,她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只盯着他左肩。
杏眼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像溪畔饮水的麋鹿,能一眼望进人心底。
卫烬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抬手盖住,可挪开后,她又重新睁开,比刚才睁得还要大、还要圆。眸底裹了一层水雾,载着他的心,无所依靠地飘摇。
“疼吗?”她问。
因哽咽,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糯糯,倒是比刚才夹枪带棒的模样顺眼不少。
卫烬低低一笑,一颗心浸在里头,有些暖,也有些酸。
疼吗?
自然是疼的。
刺客箭术虽不及他,但箭簇还是完全扎进了他皮肉,稍稍一动便会牵动伤口。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凌迟。
可是能怎么办呢?
还是得救啊,她可是姜央啊。
痛彻心扉是她,牵肠挂肚也是她。
暗箭飞过来的时候,他其实也没反应过来,只听得那一声“咻”,脑子就“嗡嗡”白了大半,只剩风中楚楚可怜的身影。四肢有自己的意识,不等他指挥就先动了起来。待回过神,人已经冲过去,将她护在怀中。
像是本能一般。
一种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