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随着年令的推近渐渐变暖, 细碎的枣树花不知何时被风吹落, 一层层的铺到地面,软软的被阿秀蹲下捡在手里玩儿, 一会儿就跑过去送给他娘或者外祖母, 然后自己回去继续捡新的地上的枣花。
因怀的是龙凤胎, 如今六个月, 李红梅的肚子已经很笨重了,以往她常跟着七叔到药堂帮忙,现在也少出门了。裴七叔亦是晚出早归, 倘不是月湾县就他一个大夫, 裴七叔把药堂关一段时间的心都有了。白木香近来颇为清闲,有过就带着阿秀到她娘这里来, 也是给她娘解解闷。
李红梅腰后放个软垫,膝上放着个零嘴匣子,边吃零嘴问起白木香近来作坊的事,“我听说那个小菲竟敢到府城告状?就任她这般张狂!”
白木香道, “张狂的倒不是她,是她背后的人。”
“这官司不能输,要叫这等小人赢了官司, 简直没了天理。”李红梅挑着眉梢指点闺女。
“娘你就安心吧。一个小菲有什么要紧的, 官司输赢也不打紧, 打紧的是裴如玉的官声, 别打老鼠伤了玉瓶。”相对于李红梅的不饶人,白木香平和的多。
“这事还能影响到女婿?”
“小菲一家都是寻常平民, 白文是咱家亲戚,新伊是有巡路御史的,弄不好叫人说是县尊太太亲戚欺压县中良民就不好了。”白木香为难,“一强一弱打官司,纵是弱的没理,人们也天生同情弱的一方。这官司,赢了说咱家有欺负平民之嫌,输了更没面子。”
“就没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李红梅不擅长做生意,她也没什么好主意。
白木香从她娘的零食匣子里摸了个酸酸甜甜的山楂蜜饯含在嘴里,“有,先拖着。府衙多少官司纠分,总得按轻重缓急一个一个的来,这状子告上去等着开审也得三五个月。再者,这是县中事宜,到府衙走走关系,发回县中审问也不是不可能。”
“发回县中重审这法子好。”李红梅道。
“这事急的不是咱们。”白木香冷笑,“别说三五个月,就是三年五载,这官司我也打得起。娘你就别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李红梅对闺女的做生意本事还是很信任的,刚走家那会儿更是艰难,也一步一步走过来了,如今家大业大,实在是李红梅近来有些闲,随便找点事操操心。
事情的发展与白木香的估量却有差池,这件官司既未发回月湾县重审,也未拖三五月,半月内府衙便有差人到月湾县取证,而后将白文带走。
白木香脸色阴沉如同天空酝酿已经久的阴云,更坏的消息随之传来,北疆大营亲自发来军令,令保卫制弩坊以凌侍卫为首的十二侍卫回新伊。白木香接到将军府的公文,梁徐二人研制强弩成功,陆侯已经新伊兵工坊加快打制样品,准备送到帝都为梁徐二人请功。
白木香制弩坊的东西随之被一搬而空,所有先前发下的物材悉数收回,连白木香给未来弟妹做的小摇车都被收走。
裴如玉皱眉,“看来他们不是把弩机的制作图偷走,就是自己研究出了弩机图。”
“轻敌了。”白木香重重一拍小炕桌,咬咬唇道,“他们毕竟也是兵工坊有名的制弩师。”她眉心紧皱,“我原想只要强弩.图.纸在我这里,大事不会出差错。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总不能到新伊找陆侯说强弩.图.纸我这里也有。何况,他们那里的强弩到底什么样,我也没见过。”
“这事不要急,先等一等。”裴如玉安慰白木香,“这事交给我就好。”
“你有什么好法子?”
“走一步看一步。要紧的是,你先把强弩制出来,这样才能与陆侯有一争之力。”
“陆侯?不是徐梁二人?”
“傻姑娘。我与陆家积怨极深,陆侯是陆家扛鼎之人,陆家除了陆国公,就是他了。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会放弃?他是一定会借此机会把我们治于死地的。”
白木香心下一凛,“那我明天就着手制强弩。”
裴如玉点头,倒盏茶水递给妻子,温声道,“也别太担心。朝中有祖父,他总不会见死不救。”
想到老当益壮的裴老爷子,白木香轻轻舒口气,又道,“唐知府那里,是不是再打发人说几句好话,小菲那官司再拖一拖。”
“怕不是唐知府不想拖,你忘了,陆侯还身兼安抚使之职,北疆政务,以陆侯为首。若是他推动此案速审,唐知府很难拖太久。知府衙门已经召我去新伊问询此案,我见机行事。”
“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
“这么急。”不知何时骤雨突袭,雨珠子霹里啪啦的打在明纸糊的窗纸上,雨声焦切,白木香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知府大人召的急,这个时候不能拖沓。我把司书留给你,有事吩咐司书。”
以往,白木香也曾遇到无数危急境遇,但是,这样身处官场倾轧算计还是第一次。她不想裴如玉太担心,定一定心神,与裴如玉道,“你放心吧,我在县里没什么事。我不信我的强弩会输给梁徐这样的小人!”
“我知道,我也会小心。此去新伊,多则十来日,少则七八日,我就能回来。”
白木香叫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