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刚到的时候, 县里没那许多屋子安置兄弟们, 便在外搭的毡毛大帐。炭火肉粮军中拨下,县里会派县丞过去一起与军中粮官清点, 两方都要签字。交割后, 裴县尊便不过问了。年下事忙, 县衙里都会多发一个月薪俸, 我们虽刚去,也都有,是县衙出的这笔钱。裴县尊亲自一个个发到兄弟们的手里, 过年时送了不少猪羊给我们。”
章校尉笔直的站在将军厅书房, 细禀过在月湾县的诸事。
一畔火炉上陶壶里咕嘟嘟煮开了水,许司马提壶泡茶, 问,“那给老兵说亲是怎么回事?”
章校尉连忙将驿馆老兵娶媳妇的事说了,“都是白大人给做的媒,她是个极热心的人, 瞧着驿馆里老兵年纪不小,人勤恳实诚,有合适的帮着牵了线, 两边儿愿意一道过日子, 这事就成了。一来二去的, 驿馆里的十几个人倒都有了着落, 做驿丞的老陈今年三月底四月初就要当爹了。”
许司马忍不住说,“白大人还会做媒。”
“白大人织布作坊里上百人, 都是姑娘,还有染坊里人也有上百,再有鞋坊、布铺,她多是用女子做活,非但月湾县的女子认识的多,也有其他县的女子到她作坊里干活挣钱。我到月湾的时间尚短,不过听牙人说现在不少月湾的小伙子特别好说媳妇,外县的姑娘都愿意嫁过来。”
章校尉忍不住说一句,“就是裴县尊委实琐碎,县里干净的路不沾尘,我等在军中豪迈惯了的,他竟隔三差五查看我们营中整洁,颇是挑剔,也不好与他翻脸。”
许司马摸摸自己颌下短须,“裴县尊出身书香门第,读书人么,总是讲究些。”
陆侯道,“若是能给老兵们说房媳妇,挑剔一二也忍他。”
“是是。”章校尉连忙应是。
接过许司马递过的茶水,陆侯问,“白大人的□□开始研制了吗?”
“白大人在县衙单独设了□□作坊,属下过去三次,与凌护卫一起检查过作坊的安全性。白大人设置了不少机关,之后属下只进过外院,白大人单独用的□□房机关非常厉害,我亲自试过,凭属下的本领,刚一靠近就会触发,惊动守卫。”章校尉道,“□□房的机关只有白大人自己知晓,旁人一概不知。”
陆侯颌首,对章校尉道,“不论白大人要什么,全部从军中取材,不要让她在外面自己购置。”
“是。”
“你先下去歇着吧。”
章校尉告退。
陶壶咕嘟咕嘟,许司马在紫砂壶中添了些水,为陆侯续茶,视线落在章校尉刚刚递上的建议老兵落户月湾的公文上,含笑的说一句:“裴县尊真是不肯吃半点亏啊。”
陆侯:“他要是能给这五百老兵安排亲事,再给他五百亦无妨。”
许司马温雅的喝第二盏茶:“那就把这五百军户落户月湾县了。”
“告诉裴如玉,我是要看结果的。你亲自同章时去月湾县一趟。”
“大人的意思是?”许司马放下茶盏,看向陆侯。
“看看白大人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司马起身:“是。”
许司马问,“侯爷这样看好白大人?”
陆侯淡声道,“勤勉与刻苦会使技艺纯熟,但是,能不能成为一代大家,看的是天分。白大人在机关一途绝非等闲天资。”
*
北疆的二月仍是寒意微凛,许司马骑在马上在城外排队,望向城外清理郊地百姓,摁的扎实的树木杂草被扎的一捆捆,或扛或驮或放在驴骡车上运走,清理出宽大整齐的一块地方。
许司马裹了裹身上皮裘,眯眼远眺,“以前城外就是农田了,清理出这么大一块地方做什么?”
章校尉道,“如今城中日渐拥挤,裴县尊打算建外城,这是先请营建先生画出地方,清理出来,开春先盖外城墙。”
“裴县尊其志不小。”许司马压着皮帽沿的狐毛,转头向章校尉道,“那这回估计会帮你们把军营一并建出来。”
“裴县尊也有这个意思。”
两人闲聊间随队入城,许司马官居五品,与白木香一个品阶,比裴如玉高半品,裴如玉听闻许司马到了,出衙相迎。
两人闲叙片刻,先是说了陆侯允五百军户落户月湾县的事,再就是有关这五百军户的终身大事,许司马军中出身,对老兵也很关心,“他们多是十六七就征召入伍,前些年战事不断,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命大的。为天下太平,耽搁了终身,若有个知疼知热的人,后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裴如玉道,“许大人放心,既是我县军户,我身为一县之长,自然要为他们操心的。我们县马上就要建外城,大话不敢说,介时诸位兄弟每人肯定有几间自己的屋子。这有了自己的房产,我再分他们些田地,就是家有恒产了。他们若自己争气,寻一房媳妇不难。”
许司马拱手,“那就都拜托裴县尊了。”
“我自当尽力。”
裴如玉温雅端方,一字千金。纵是裴如玉与陆家有隙,许司马也欣赏他的性情为人,并不因这些老兵出身陆侯麾下便两样对待。当然,裴如玉也有收买人心之举,可这些老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