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斌,快跟我走。哎呀,你还干什么,你爹认识京城来的大人物,咱们的新县太爷,要把你们一家子都弄出去,还说要给你爹请大夫。真好,你们家算是熬出头了,以后可别忘了兄弟我啊。”围观的人中有个跟徐道冲长子关系好的,活儿也不干了,立刻就跑过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徐元斌都懵了,“京城来的大人物?认识我爹?还要给我爹请大夫?”他耳朵没坏吧?被发配采石场三年了,他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大的苦头便是科举考试,在号房里的那几天,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可跟采石场的辛苦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他都想象不到人世间还有这样的劳苦。这样的日子简直让人心生绝望,要不是为了爹娘,他都不一定能熬到现在。
“对,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跟你爹认识,我瞧着说话那语气,似乎对你爹颇为欣赏。元彬老弟,出去了可别忘了咱呀!”羡慕,太羡慕了。
“大哥!”
“大哥!”
弟弟妹妹一齐喊,脸上的表情却让徐元斌心酸,透着希望是真的,却又不敢相信的茫然。
妹妹今年十六了,是大姑娘了,模样生得好,平时干活他不敢让她一个人留在窝棚,怕招了谁的眼,都是把她带在身边。
流放的时候,妹妹十三岁,已经订下了婚事,后来……那家就登门退了亲。
还有小弟,他家犯事那年才九岁,本就被娘养得娇气了些,这一路流放,爹娘花干净了藏着的银子,才把小弟保住。在采石场三年,那么娇气的小弟却从来没有哭闹不愿意干活,瘦得身上肋骨根根分明。
看着这一对弟妹,徐元斌连死都不敢去死。他死了,爹娘怎么办?妹妹和小弟怎么办?
“大哥,是不是真的?”徐元智一双眼睛里浮上色彩。
“走,咱们去找爹娘。”徐元斌果断做出决定。
见好友带着一双弟妹要走,郑二雷连忙跟上,“直接回窝棚吧,你娘要回去收拾东西。”
不提徐家一家是如何的惊喜,且说闻九霄,先是叫来所有管事问话,又要了花名册来看,随便在山头上走一走,看一看,哪哪都是漏洞。
采石场现有的人跟花名册上的人数对不上不说,连人名都对不上就说不过去了。人呢?少了的人哪去了?
管事一问三不知,采石场谁管着的?石头运去哪?多久往外运一次?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假,不说才是真吧!就算他们表现得诚惶诚恐,内心也还是没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采石场这么多人,石头又不是小玩意,怎么可能不知不觉就运出去了?总会有人知道的。
“清风,你回去调三十护卫过来。”闻九霄不管谁在插手采石场,从现在起,采石场他接手了,强势接手,哪个有意见放马过来。
顺便让清风把徐家也带走,徐道冲病了三天了,不能再耽误了。
徐道冲一见闻九霄那架势,便知道他要整顿采石场,执意要让他的长子留下来帮忙,“小闻大人,犬子好歹在这呆了三年,知道些情况,让他留下,您也好有个侦辨。有需要记录的活计也可以教给他,念了十几年书,也就一笔字还能看。”
这话就谦虚了,若闻九霄没记错,徐道冲这长子是中了举的,名次还十分靠前。闻九霄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此时也到了午饭的时候了,闻九霄看了大家手中的食物,是一块饼子模样的东西,颜色说黑不黑,说绿不绿的。说是米做的,闻九霄咬了一口,没有米香也就罢了,还带着一股霉味,难以下咽。
每人除了一块饼子,还有半块小孩巴掌大的咸鱼,这便是他们的午饭了。就这咸鱼,也不是每天都有。
采石场劳动强度这么大,吃得这么差,这么少,哪有力气干活?难怪采石场的人个个瘦骨嶙峋。
本来闻九霄还想缓一下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整!采石场必须得按着他的心意运行。山云县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好路,城墙都破破烂烂,要用石头的地方多着了,可不能再便宜某些人的腰包了。
闻九霄给大家放了假,下午不干了,歇着。让大虎带着徐元斌把人重新造册,大虎负责问话,徐元斌负责记录。
一家人记在一起,哪里人氏,是否为流放的罪人,所犯何罪,在家乡以何为生,是否擅长某种手艺……全都要记。
卓正扬去审那几个不老实的管事,他在闻九霄身边呆得久了,颇得他的真传,一手刑讯被他玩得无比娴熟。
闻九霄则负责跟大家聊天,了解采石场上的各种情况,回头也好跟审出来的供词相互佐证。在聊天的过程中,顺便留意谁堪当大任,回头还得重新任命大小管事呢。
一开始,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县太爷,还是这样眼神凌厉,气势凛然的年轻贵公子,众人心中忐忑,没一个敢张嘴说话的。
闻九霄并不着急,直接道:“本官出身候府,锦秀堆里长大。来山云县任职,一不为名,二不为钱,就想改变山云县的现状,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点事。本官初来,并不了解采石场的真实情况,只有你们说了,本官才好重新订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