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小孩听进心里了。
这一晚阿木尔河上的拍浪声,成了他铭记于心中最深刻的记忆,永生难以忘怀。
如今离别在即,小孩一早就红了眼圈,但硬生生把泪花憋在眼眶,一声都不吭。
直到,矩子小哥哥向他伸出双手。
“我要走了克雷。”
他听到那个人笑着说道。
“等以后两埠通商,记得常回家看看。”
这一刻,泪水溃堤。
克雷“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管不顾地扑进宁非的怀抱,抱着他不肯撒手。
但是很快,他就控制住情绪,从矩子哥哥的怀里抬起头,重重点了几下。
“小非哥我一定回去,柳爷爷还等我交学房的课业呢。”
这段话是用业语说的,声音压得很低,说完他就退后一步,离开了那个让他眷恋的温暖怀抱,朝小非哥挥手道别。
这一次,他换成了阿米莱语。
“哥哥,一路顺风,再见。”
道别完毕,大船扬帆起航。
有了之前的试水,这次起锚要平顺许多,完全不用宁非下达指令,林卡把头就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真是省心!
在大航海时代,一个好把头能拉扯起一只名扬天下的船队,难不成他宁非也有这运道,一网下去就捞到一枚船长!?
弗朗西斯·德雷克,威廉·基德,黑胡子,郑石氏……唔,虽然都是海盗。
海盗也没什么。大航海时代的海盗好多都与政1府有关系,要是用好了,这可是两国交战的助力。
比如适当打劫一些西胡和陆家的物资……
想到这里,宁锯子看向林卡大叔的眼神越发温柔,目光绵延宽和,波光粼粼,直接引发封大公子的不适。
他不动声色,微微侧身阻断宁非的视线,笑着聊起了别的话题。
“此次带了船匠和船手回城,非弟有什么打算?”
果然他说起这个,宁非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自然是要造船的。”
他顿了顿,微微挑眉,笑着反问。
“我要是有船,那暮野兄的海岸……?”
“海岸自然是有的。”
封恺倒是不隐瞒他。
“乌知河的入海口距离雍西关不远,目前还在胡人掌握之中,想要收回来不难。”
“麻烦的是仙匀城的贺岳家。”
他顿了顿,用手指在船舷上勾画了一下。
“乌知河从白鹭口入海,往南百里就是贺岳家的塘子堡。塘子堡有码头,贺岳家的船队可以直接从仙匀城一路北上到达白鹭口。”
“最近东山王厉兵秣马准备和西河王开战,手头的银钱甚是紧张,已经罚了两个世家充内库,若是没有足够的准备,咱们怕是保不住盐场。”
“所以为了争权,就连近在咫尺的胡人也不理会?”
宁锯子歪头,唇边擒着一抹冷笑。
“能容得百里外的胡骑肆虐容不得同胞划地晒盐,世家还真是神奇的物种,他们就不怕胡骑一个冲锋南下屠城么?”
封恺摇头。
“白鹭口与塘子堡隔着一个黑风山,不走海上根本不能通过。”
“塘子堡都是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渔家,除了海货就没有别的出产,贺岳家也是为了占个补给点,如今不时会驾船到白鹭口附近观察胡人动向,胡人的船拼不过贺岳家的楼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来去自如。”
“最近东山王接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怕是没多久,塘子堡的良民都要变成流民了。”
听他这样说,宁非心念一动。
“若是流民,那到白鹭口讨生活也没毛病吧。”
“白鹭口要是开了盐场,自然还是需要许多盐工,光靠兵丁是不够的。”
他见封恺皱眉,马上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劝道。
“暮野兄,你不能什么事都想着由边军将士大包大揽,你练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抓苦力,有些小事交给外人做没关系。”
“但晒盐不是小事。”
男人的眉头完全没有舒展的意思。
“若是消息泄露出去……”
“那边泄露呗。”
宁锯子嘿嘿一笑。
“陆地隔山,贺岳家眼睛又飞不过来,他不过也就是像监视胡人一样监视咱们。”
“便如暮野兄之前所说,有船才可护得住盐场。就算贺岳家知道咱们晒盐又怎样,晒盐讲究可多了,不是随便盖个池子就能出盐的,不然还用得着烧大锅?”
“若是想来抢,那大家便来比划一下,我看咱们未必会输。”
呵呵,他就不信了,若真造出卡拉克或是盖伦,还能拼不过贺岳家?后者可是用舰炮击沉了大名鼎鼎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宁锯子这番话说得极其狂妄,但却神奇的不让人厌烦。
这种理直气壮来自于绝对的实力,在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会沦为笑话,碾压成渣。
封恺笑了,眉头舒展。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一长两短,听得男人瞬间神情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