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江闻与骆霜儿两人如今身无分文,本就打着蹭吃蹭喝打秋风的算盘,自然也要找一家更顾体面、更不差钱的寺院借宿,如此的十天半个月里,至少也能吃喝更好一些,还能避免寺庙找自己收费露馅。
从这点来分析,这座悉檀禅寺光建寺
就花了万余两白银,既是大理土司木家的家庙,也是他们的脸面所在,据说还有山下三千亩良田作为寺产,平日里肯定过着大富大贵的日子。自己不过两人而已,若能混进这座禅寺的香客队伍里,无非是多添一双碗筷的功夫,自然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最后,江闻选择悉檀寺,还看中了他背后站着的是丽江土知府木家。这家族的父辈木增当年自诩明廷忠臣,如今已由他的儿子木懿掌管。他虽然已经于昨岁的顺治十六年降清,却和意图掌控云南的吴三桂多有龃龉,只能维持着表面的上下尊卑,明争暗斗已是不可避免。
木家与吴三桂关系不融洽,就代表着悉檀寺和平西王一脉不会有什么往来,自己和骆霜儿躲在这里,自然能免除许多清廷带来的麻烦,身份暴露的可能也大幅降低,这个操作堪称是一箭三雕,每每想及此处,江闻也不禁为自己的智计而自豪。
不多时,沉重的寺门就被推开一条缝,阳光在品照小和尚的头脸上,耀动出一颗颗汗珠,他就连说话都因跑动而上气不接下气。
“二位施主,快随我、随我进来吧……”
江闻看了骆霜儿一眼,显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当先就踏入了这座依山而建的禅寺之中。
悉檀寺规模宏大,道路也堪称百转千回,三人从山门后的万寿殿旁穿过,望着石鼓峰一路北行,又行经许多朱漆殿堂和高矮墙垣,离主殿建筑群也越来越远——江闻晓得这是为了分隔僧俗,毕竟有些达官贵人会带着家中女眷前来上香,平日总和一群和尚俯仰相见确实不太方便。
三人就这样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坐落于竹林之际,格外清幽雅致的院落之中。江闻跟在小和尚背后四处打量,他的眼力过人,自然能看出这处幽静院落南北东西各有三间客房,全都严扃其户,也不像是人影晃动的样子。
“二位施主,这几日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每日饭食自会有人供具,需要汤沐也可以和小僧说,若要焚香叩拜,则交由小僧的烧香师兄指引。”
品照掏出腰间钥匙,打开了并排的两扇房门,只见平平整整的客房里桌椅被褥一应俱全,摆设虽然不见富丽,却自有一股盎然的古意,一段吩咐下来,着实显出了大寺独有的规矩气度。
江闻此时明白了,这个小沙弥大概就是悉檀寺的照客僧,平日会为客堂和知客办事,负责照料僧俗客人、打扫客房等等,只是这处客堂未免也豪华得过了头,他和骆霜儿仅仅两个人,居然就能独占这么大一个院子。oo0.sx??8.c○???
江闻与骆霜儿对视一眼,合掌对小和尚说道:“多谢小师傅了,只是不知道这处客堂为何如空旷?若是还有余裕,我们不介意和其他香客挤一挤的。”
挤,当然得挤了。
这处客堂虽然清幽,可未免也太过偏僻,天一黑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按说悉檀寺这个规模,平日怎么也得有一二十个人借宿,他们俩来这里是为了认识人的,如果被单独呆安排在这里十天半个月,这不是白白耽误功夫吗。
由此可见,有时候厚待也就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江闻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小和尚在谨慎聆听到了最后,竟然会露出一副慌张的表情,刚刚平稳下来的说话声,也再次支支吾吾起来。
“施、施主,这件事小僧也无权做主。不如、您晚些时候、自行去问问弘辩方丈吧……”
江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点小事也敢甩锅方丈,这小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品照小和尚也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半晌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用略显古怪的口音说道:“哦哦,都怪我忘记说了。弘辩方丈有言、要与二位一晤,若是收拾停当了,便随小僧走一趟吧……”
江骆二人此次出门本来也没带行李,因此收拾停当的话自然是一种客套,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住持要见他们的这件事,江闻愣了一下,没想到悉檀寺的住持会突然要和自己见面。
骆霜儿微微看了江闻一眼,似乎在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又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安排。
“有劳小师傅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方丈相邀,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江闻面色如常地答应了下来。
他自然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隆重对待,但与其在这里没头没尾地猜测,还不如过去当面问个明白——说到底不过是个和尚头子,总不至于伏甲设馔地摆下了十八铜人阵,再置五百刀斧僧于壁内以摔杯为号,顷刻间就要把他们剁成肉泥吧。
品照似乎松了一口气,黝黑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太好了两位施主,那就随小僧一起过去吧!”
就这样,椅子都还没坐热的两个人再次起身,跟着小和尚在悉檀寺的建筑群中又绕起了圈,此时正值晌午天气炎热,炎炎烈日不依不饶地照烤着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