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值夜班的霍无恙躺在值守班房的板床上呼呼大睡。 在镇妖塔做事,夜班的频率还是比较高的。夜班固然讨厌,但好在夜班有两人值守,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半的时间用来睡觉。 以前当捕快值夜班虽然也能抽空休息,但往往睡得不安稳,县里哪里半夜出点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得出动,有时候甚至连有人半夜偷奸被抓这点破事,都有可能闹到衙门惊动他。 在这里值班睡觉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破事打搅,他可以好好睡上四个钟头,值完班就可以回官舍补觉,次日白天也不会有新的工作打搅。 不能说尽如人意,但和前面的工作相比,已经算是好许多了。 这一天他躺在床上睡得很深,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开始在他脑海深处铺展开来。 在这个梦境的场景里,他没有任何角色,仅仅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一切。 他看到了先前去过的镇妖塔塔顶,天还未亮,塔顶中央的祭坛前架起了一口铜炉,里头升起篝火,将祭坛照亮。 祭坛的铜柱上绑着一名被蒙上了眼睛的犯人。 身着黑底法衣的男子站在铜柱前,身板如青竹挺立。 他生着一副剑眉星目的俊朗模样,面容不过二十出头,神情却有一种和外表年纪不相称的肃穆,让人感觉不怒自威。 “可有遗言?”他向绑在铜柱上的犯人询问。 犯人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黑衣男子闻言抬起右手,两根并拢在身前一划。 只听得凭空一声剑鸣,铜柱上的犯人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痕。 一秒钟的迟滞,犯人人头滚落下来,那一抹笑意竟还留在嘴角。 犯人的鲜血喷洒在祭坛和铜柱上,忽然铜柱像是被烧透了一般泛起红光。 那犯人的身体开始融化成血水,然后渗入铜柱和祭坛,只留下被血水浸湿的衣服。 吸收了血水后,铜柱的红光开始变强,这似乎是一场祭祀,被处死的犯人便是祭品,被祭坛吸收,就像是……被这座镇妖塔吃掉了一般。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作为旁观者的霍无恙竟没有觉得反感。 吸收了血水的铜柱突然震动起来,凭空发出了一声钟鸣般的巨响。 这震动像是传导到了整个画面,霍无恙的视角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行刑的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表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铜柱的光突然黯淡下去,随后开始闪烁。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眼神透出了几分疑惑,显然铜柱的这一反应并不正常。 闪烁三次,铜柱彻底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霍无恙感觉身体被摇晃了一下,随即在床板上猛地睁开眼睛。 明明是意外惊醒的,他却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身体仿佛充盈着力量。 接着他就意识到身下的床板在晃动。 “靠,地震了?”霍无恙一个打挺起身。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起值班的狱卒大笑起来。 他一扭头,发现这位前辈竟然还坐在桌旁磕着瓜子。 “别慌啊小霍,你还是第一次经历吧。没有地震,这只是镇狱使大人在塔顶行刑呢。”狱卒一边笑一边对霍无恙解释。 “啊?”霍无恙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判了死刑的犯人被送过来了,按惯例,由镇狱使大人送到塔顶去处决,我们这些狱卒需要回避,所以我没叫醒你。每次犯人被处决,镇妖塔就会有钟声响起,然后震动一段时间,据说是为了威慑牢里的犯人。”前辈继续嗑瓜子,“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反应,这事儿还挺难习惯的,我第一次碰上,也吓得差点冲出去。” 霍无恙怔住了。 在塔顶处决犯人? 这不是他刚刚做的梦吗!? 这时震动忽然衰减下去,很快就平息了。 “咦,这次怎么这么短?”前辈疑惑地抬起了头。 以往处决犯人,塔顶的钟声至少会响个七八次,震动也会持续好一阵子。 但这一次,钟声只响了两声,震动也转眼间就平息下来了。 霍无恙没听到他的疑问,他还在专注地想刚才做的怪梦。 奇了,他早想到了塔顶那祭坛是杀头用的,但塔顶在杀头,他在底下睡觉,怎么会正好梦到? “上面行刑,还会让睡在塔里的人做奇怪的梦吗?”他迟疑地朝前辈问了一句。 “咋,你做噩梦了?”前辈挑眉,“那应该只是巧合吧?” 怎么可能?霍无恙心想。 那个梦如此活灵活现,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每个细节。而且又恰好就在这个时间点,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绝对有什么古怪。 但听前辈这话,他们以前似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霍无恙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不过说实话,这梦虽然出现得诡异,给他的感觉却并不坏。 那血腥的行刑场面他看着一点都不反感,在祭坛和铜柱吸收了那犯人化作的血水的时候,他仿佛也感觉到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流进了自己的身体。 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异常轻盈,明明只睡了不到四个钟头,却比平日睡饱了还舒坦。 该不会跟我前些天手贱有关系吧? 他猛地想起来不久前他一个人巡视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去了塔顶。 在瞭望台看了会儿风景后,他又去仔细打量了下那座祭坛,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咋想的,他居然还伸手摸了摸祭坛上的那道铜柱。 该不会摸了一下自己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上了吧?霍无恙不禁有点后怕。 但他旋即又冷静地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这东西有这等风险,沈双双总不可能没有任何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