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三月十二。
文武官员、勋贵、皇亲国戚齐齐跪倒在豹房前广庭。
三十一岁的正德皇帝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天,皇帝殡天恐怕只在一两天内。针工局、衣帽局的人已经从内承运库中搬出了两万匹素缟,为宫女、内宦、王公大臣们赶制丧袍。
跪在前广庭外的那些人明面上在为皇帝祈福,心底里都在打着小算盘。
杨廷和突然起身,对次辅梁储说:“我出个恭。”
杨廷和离开豹房前广庭,他没有去恭房,而是去了宫中一间破败的柴房之中。
常风统领的锦衣卫耳目无孔不入。但没有耳目会在皇宫盯内阁首辅的梢。对于杨廷和来说,皇宫反而成了最私密的地方。
柴房中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男人穿着侯爵华服。此人是郭英五世孙,武定侯郭勋。
郭勋朝着杨廷和一拱手:“杨首辅。”
杨廷和拱手还礼:“状况紧急,你考虑的如何了?”
郭勋道:“此事.太大。”
杨廷和劝郭勋道:“我大明开国后一直是勋贵领兵。土木堡之变,大明的带兵勋贵几乎死尽。自那之后改成了文官领兵。成化朝和本朝又改成了太监领兵。勋贵成了闲人。难道郭英的血脉,只能一生斗鸡走狗、赏瘦马、听名伶,蹉跎一生?”
郭勋握了握拳头:“我当然想重现老祖昔时荣光。”
杨廷和道:“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我可对天发誓,许你两件事——事成之后,大明的京畿兵马将由你统领;你的侯爵会变成公爵。爵号我都拟好了——‘翊国公’。”
郭勋思索片刻,拱手道:“好,我愿与杨首辅合作。”
杨廷和道:“嗯。按照我之前所说,咱们依计行事。”
且说前广庭那边。常风也起身,对身旁的张永说:“张公公,我出个恭。”
常风离开前广庭,他没跟杨廷和一样借着出恭打掩护。他真的去了恭房蹲恭桶。
恭房之中还有另外一人,兵部尚书王琼正在噗啦噗啦拉着屎。
王琼虽是文官,却跟杨一清一样,是带兵的出身。他是王守仁的伯乐,王守仁任赣南巡抚便是他推荐的。最关键的是,杨廷和与王琼不睦。
时逢大便,哦不,大变。常风需要拉拢足够多的盟友,以保万全。王琼是合适的盟友人选。
常风毫不客气,坐到了王琼身边的恭桶上:“上了年纪觉越来越少,屎倒是越来越多。”
王琼使了使劲:“嗯!啊!我说老侯爷,咱俩在此处.呃,啊。咱俩在此处密谈安全么?”
常风也使了使劲:“诶!啊!安,安全,恭房之内百步已让我手下的大汉将军清场了。”
王琼道:“好。有何要事,请说吧。”
常风道:“如今御马监掌着京畿兵权。如果我所料没错,皇上若驾崩,杨廷和一定会以恢复祖制为名,要求张公公交出兵权,转而由兵部接手兵权。你作为兵部尚书,一定要严词拒绝。”
王琼拿起草纸,擦了擦屁股:“杨廷和让我去掌兵权。你却让我坚辞不受?咱们都是做官的,哪里有做官的给权不要的道理?你让我辞权,别是憋着害我呢吧?”
常风用了下力,只听得“噗通”一声,他脸上露出了舒爽的表情:“我在豹房前广庭跪了一天,憋着屎,憋着尿,就是没憋着害你。你以为兵部接掌了兵权,兵权就会落在你手上?”
王琼道:“我是兵部正堂,兵权到了兵部,不在我手在谁手?”
常风道:“胡涂啊!杨廷和是内阁首辅。一旦兵权到了兵部,他会毫不犹豫的跟三位阁老联名,免去你的兵部尚书之职。另派心腹取你而代之。你只是一个左手进右手出的谋权工具。”
王琼惊讶道:“他敢随意撤换兵部夏官?”
常风道:“皇上若驾崩,不管新皇帝是谁,内阁首辅都是托孤大臣。有什么是杨廷和不敢干的?明着跟你说吧,皇上得病是在淮安落水后。我觉得落水之事有蹊跷。”
王琼一愣:“你是说,皇上落水不是意外,而是谋刺?杨廷和指使的?”
常风道:“这我不敢说。没有实证我不能凭空指控大明的内阁首辅。”
王琼思索良久:“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帮杨廷和去夺御马监的兵权。”
结盟是需要筹码的。
常风亮出了自己的筹码:“拙荆与张太后的关系你应该知晓。皇上若驾崩,新皇未登基,太后便是天。我会让拙荆劝说太后,保留你兵部尚书的职位,并让你入阁。”
王琼道:“入阁即可。兵部尚书可由我的忘年交王守仁接任。”
常风伸出了自己的手:“成交。”
王琼却道:“我刚揩完腚。击掌盟誓就不必了。”
江彬亦在密会。密会的地点在豹房的狮笼前。
三四名他的心腹围成一个圈,装作给狮子喂食的样子。
后军都督张洪道:“已经准备妥当了!皇上一驾崩,咱们便可动手。”
江彬道:“京城九门如今是尤敬武的两个营看管。有把握拿下嘛?”
张洪胸有成竹:“十个营打两个营,手拿把攥。”
张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