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文武百官正在喝皇帝的喜酒。
皇帝的喜酒极为讲究,规格乃是大宴仪。
明代皇帝赐宴,分为大宴仪、中宴仪、常宴、小宴。
大宴仪属嘉礼之一,由光禄寺和礼部筹备。
奉天殿东西两侧插上了黄旗,二十四名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在大殿之内披甲执锐,作为仪仗。
大宴仪的美味佳肴跟音乐更配哦。奉天殿内,教坊司的乐工行九奏乐歌。奉天殿外则是由太常寺的乐公奏大乐。
有了音乐,最好还得有点攒劲的节目。
教坊司三舞杂队的舞娘们在殿中翩翩起舞,宛如天宫仙子。有些官员看着她们的翩然舞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大宴仪上的服务人员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小内宦。司壶、尚酒、尚食皆由光禄寺的胖官吏们担任。
李东阳作为大婚大礼官,坐在席首。常风作为传制官坐在次席。接下来是主婚官王华。
内阁首辅刘健仅位列第四。阁老谢迁位列第五。
刘健憋了一肚子火:内阁首辅理应是大礼官,今日大宴仪的主角!可现在,坐在首席的人竟是次辅李东阳。常风那个家奴头子都坐上了次席!还有天理吗!
就连我下属的下属王华都在我之上。
谢迁看出了刘健的不满,他压低声音:“待三日之后,李、常这对亲家就得意不起来了。区区坐席之事,首辅不要在意。”
“扫除八虎阉党后,常风这个阉党骨干必丢官罢职。李东阳能否继续留在内阁,也要看首辅您的心情。”
刘健拿起酒爵,喝了一口:“自古邪不胜正。三日之后,朝廷里的奸邪自然要树倒猢狲散。”
正、邪向来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谁是正?谁是邪?只有天知道。
常风跟李东阳那边聊得不是国事,而是家事。
常风关切的问:“萍儿在娘家养胎,最近可好?”
李东阳笑道:“好的很。张太后派了太医院的御医给她诊脉。御医说母子脉和。萍儿的食量也极佳,尤其喜好酸食。”
“民间有言,酸儿辛女。我看你要得一个白胖嫡孙了。”
明人说“酸儿辛女”,而非“酸儿辣女”。因为在嘉靖朝辣椒传入华夏之前,华夏是没有“辣”这个概念的,只有“辛味”。比如生姜、花椒、葱蒜、芥末、茱萸,皆属于辛物。
五味儿也不是酸甜苦辣咸,而是酸甜苦辛咸。
常风道:“我得了白胖嫡孙,不等于你得了白胖外孙?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
突然,司礼监的老掌印萧敬来到了奉天殿。
众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老萧敬可谓是司礼监元老级的人物。自怀恩病故后他便担任掌印长达十九年之久。
正德帝即位后,他虽不再管事,但他依旧坐着掌印太监的金交椅。
所有人都认为萧敬是来传旨的。因为太祖爷定下了规矩,内使监宦不得参加大宴仪。没了子孙根的不祥之人,怎么配参与嘉礼?
万万没想到,萧敬竟道:“皇上正在寝宫与皇后行合卺礼,不能前来奉天殿,特命我前来代天赐酒。”
萧敬此言一出,群臣目瞪口呆!
萧掌印不仅是来参加大宴仪的,还得到了代天赐酒的殊荣!
大殿里的人都是官场老油子。立即明白了正德帝此举的用意。正德帝是在向群臣传递一个信号——皇帝准备抬高内宦的地位。
萧敬代天敬酒后便翩然离去。老家伙聪明着呢,他可不想在大宴仪中待得太久,搅到朝官、宦官的政斗中去。
在奉天殿参加完了大宴仪,常风回到了家中。
石文义已经等在了那里。
常风问:“搜查南城有眉目了嘛?找没找到虎罪箱的蛛丝马迹?”
石文义一声叹息:“唉,常爷,属下无能。尚无发现。”
常风追问:“西小井胡同那边呢?谢亘是否现身?”
石文义摇摇头:“负责监视西小井胡同的耳目禀报,压根没见谢亘的影子。”
常风皱眉,沉默不言。
虎罪箱就像是悬在八虎头上的一把刀。离文官除虎之日只剩下了三天。不好办呐!
常风一脑门子官司,吩咐石文义:“你先回卫里去吧。”
石文义离开后,常风吩咐家人:“去把王妙心王同知找来。”
王妙心是锦衣卫中公认的第一聪明人。常风遇事总爱跟他商议。
不多时,王妙心来到了常府。
常风道:“不能光指望南城的搜查和谢亘现身了。得另想法子。”
王妙心道:“知晓虎罪箱下落的,除了谢亘还能确定有另外两人,一是刘健,二是谢迁。”
“若能从这二人口中套出话,事情就好办了。”
常风摇头:“我可以绑谢亘。却不能绑当朝首辅和阁员。退一步讲,就算我胆大包天,他们身边的护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也不好得手。”
王妙心道:“是啊,绑首辅、阁员的确不可行。为今之计.咱们只能等。”
常风微微颔首:“对。刘、谢既然定下十月初十除虎,初九夜里总要将虎罪箱转移到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