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什么变婆。不过是凶手装神弄鬼罢了。周兄可听说过妖狐?” 周文点点头:“听说过。成化十二年在京城闹得可凶了!” 常风微微一笑:“成化十二年时我还小,无力抓捕妖狐。成化二十三年,京城又闹过一次妖狐。” “这一回,妖狐被我所擒!呵,只是心怀叵测的人假扮的罢了。” 周文惊讶:“啊?常佥事抓过妖狐?真是有本事的人啊!怪不得名震京华。” “我进京赶考时就听说过您。您那时虽只是千户,但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常风道:“什么红人不红人的。那些只是虚名而已,就好像浮云一样。” 周文给常风倒了杯茶。 常风喝了口茶,说:“这黔地的天又闷又热,湿气还重。你在此为官三年受苦了。” 周文苦笑一声:“三年前张彩还未得势。那时他要是吏部郎中,我何至于被吏部的人坑到此地。” 说完周文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夜这么闷,应该是要下暴雨。” 常风道:“我看你这衙门,宛如一个屯兵的堡垒一般。外人很难进得来。” “所谓变婆,十有八九是内鬼!需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常风一直在给周文灌输“人扮鬼杀人”的理念。然而周文却不信,坚称一定是鬼杀人。 没办法。周围的人在三年里不断告诉他,鬼衙门里一定会出现鬼杀人。就算假的,他也会坚信是事实。 这就好比后世一个聪明人进了传销组织。用不了一个月,脑子就会被洗。 亲戚朋友会嘲笑:他真是个傻子。 但亲戚朋友们不知道,换做他们进了传销组织,一样脑子会被洗。区别在于用不了一个月,或许只需几天。 常风提出了疑问:“周兄。既然你坚称衙门内闹鬼。为何不去衙门外找个地方住下,等待离任?” 周文道:“外面更不安全。苗人、土家人、侗人、彝人视朝廷委派的流官如仇敌。” “长官司碉楼耸立,固若金汤。那些异族歹人进不来。” “若出去住。恐怕异族歹人会将我大卸八块!” 常风惊讶:“流官和异族的关系这么差嘛?视若仇敌?” 周文苦笑一声:“没办法啊!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常风问:“衙内都是些什么人?” 周文给常风解释了长官司内的人员构成。 副长官已经空缺了一年。没办法,印江鬼衙门之名已经传遍了官场,没人敢来。 吏部甚至开出了天价:举人可以不参加大挑,直接到印江做从七品副长官。只要有人愿意! 要知道,吏部的举人大挑是二十选一。这样精挑细选,就算挑中,起步撑死就是个正八品县丞。 不参加大挑就能当从七品官,基本属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没人敢吃这个馅饼。谁愿意待在一个闹鬼的衙门里三年? 长官司不同于县衙门。未设六房。而是设置了巡检、吏首、税吏、壮班班头。 巡检类似于后世的武装部长兼警局局长,职从九品。 如今的巡检名叫高成虎。仅仅两年前,他还是广西都司衙门下的一名从五品千户。 两年前,广西古城壮人叛乱。高成虎指挥失当,导致手下八百弟兄命丧叛军之手。 他被连贬七级,发配到了印江担任从九品巡检。 高成虎万念俱灰,深陷对袍泽们全军覆没的自责中。到任后屁事不管,天天喝酒。得了个绰号“高醉猫”。 吏首靳保,已在衙内当了十四年差。长官司大大小小的事几乎全是他在张罗。 靳保虽没有品级,不是官只是吏。但他干的活儿相当于副长官。 税吏黄亮,乃是印江的地头蛇。他是色目人。老祖那辈就被蒙元朝廷派到印江,管理诸族。 蒙元亡了,大明立国。他老祖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官吏,并改汉姓为黄。 黄氏家族在印江的势力很大。 壮班班头林三九以前是印江有名的猎户。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本事。 除这四人外,衙内还有十名书吏、三十一名衙役,一百零三名民壮。 无一例外,书吏、衙役、民壮都是汉人。 周文边说,常风边记:“也就是说,除了你,长官司还有一百四十八人。” “内鬼很可能在这一百四十八人当中。” 周文笃定的说:“这一百四十八人都是忠良之人!不可能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