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腊月初八。
先皇遗体入葬。
次年初一。
新皇登基。
定国号为康宁。
康宁十年。
烟花三月下江南。
自去年帝师宁无恙请辞,回湖心小岛后,湖心小岛便谢绝外客。
今次。
因吏部右侍郎季谨,与长公主周静娴巡视江南道官场,另监管地方科考、提拔民间有志之才,特意将选拔之地选在了湖心小岛,这才对外开放。
长桥上。
拥挤的人群里。
有碧眼棕发的卖货郎,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在沿湖叫卖。
还有穿着清爽的原楼兰女,在画舫上翩然起舞。
远渡重洋而来的新大兴人,羡慕地看着那些同样原为外族,此时却操着一口熟练汉语,彻底融入大兴,甚至还在考察十年期满,拿到了落户资格与考试资格的才子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揣在怀里的过关文书。
还有八年。
再有八年。
原来的倭国人,也能登记大兴户籍,成为大兴人,享受大兴人能够享受的待遇。
当然了。
若是他们犯了错。
则会抹消掉以前的所有努力,发配到边寒未开化的外族之地去开荒。
在这个鞭策的决定下,大兴的外族们奋力融入,给大兴本土带来了新的压力,也焕发了新的生机与商机。
“题目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坐在桥头凉亭里的长公主腾空一跃,将一幅卷轴挂在了栏杆上头。
季谨看了一眼坐着不对的夫妻俩,还在哄着早已三岁的女娃吃早餐的诗仙与画仙夫妻俩,只得亲自站起来,向桥头那端年轻的才子们宣布。
“今日登岛的试题为岁寒四友!”
“诗词歌赋皆可,借此议政也可,只要言之有物,不可假大空谈!”
如今的季谨虽已年近三十。
但由于痴迷政道,并未嫁作他人,站在桥头,依旧晃了年轻才子满眼飞花。
宁无恙刚哄着女儿吃完一碗他亲自养的鸡下的蛋蒸的鸡蛋羹,抬头看到桥头那端的才子们,表面上摇头晃脑在思考题目,实际上一双眼睛不时地落在季谨的身体上,暗叹一声。
“春天又来了。”
“爹爹,娘亲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哦,你不能出去踏春哦,你要陪着娘亲哦。”
“……”
宁无恙低头看了眼似笑非笑望着他的宁夫人,将母女俩搂在怀里,呲牙一乐。
“我好不容易无事一身轻,能躲到湖心小岛陪你们,绝不会出去踏春的,万一踏着踏着,碰到想讹诈我的才子或才女,我有嘴也说不清。”
身为帝师,想要通过他举荐,一步登天的人太多。
这些年,宁无恙见识过了无数的诱惑。
好在。
他有夫人万事足,有女儿,给他天下他都不肯换,那些诱惑又算得了什么呢?
“报!”
“岭南急报!”
“帝师先生,沈皇师,岭南发现了图册里的植物,请帝师先生过目!”
宁无恙蹭地一下站起来。
为了防止沈幼初动胎气,又急忙蹲下去,将人扶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
宁无恙如今早已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但沈幼初还是当初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模样。
“夫君,师父的遗愿终于可以完成了。”
是吗?
宁无恙不敢肯定。
但是,他相信只要一直在路上,哪怕路途再艰辛再遥远,始终都会到达。
“季大人,长公主,你们先让让,我得让橡胶木先过。”
宁无恙撸起袖子。
女儿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松手。
没有办法。
他只能左手拎着一个,右肩扛着百斤重的木材,轿子也没坐,与沈幼初一起。
一家三口,不紧不慢地朝着湖心小岛正中走去。
季谨望着他们的背影,哪怕看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此时依旧眼眶微酸。
“季大人可是后悔当初立誓,不嫁娶只从政了?”
周静娴的话里没有讥嘲的意思,却透着惋惜之情。
季谨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些人头攒动的才子以及远比十二年前,数量倍增的才女们,释然一笑。
“长公主,你猜今日拔得头筹的是大兴的才子还是才女?”
“我猜是才女,但不一定是大兴的,我看到宁家三爷的夫人惜月姑娘带着她妹妹来了。”
“没事,再过一年,惜月姑娘也是大兴人了。”
季谨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扬声大喊。
“诸位才子才女们,尽请发挥你们的实力,今日登岛只有百人名额,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有些机会需要先来后到。
但有些感情,需要主动去争取。
季谨听着第一位勇者,模仿着当年那首《梅花》的诗风,翻作一首佳作,不免畅想。
若当日。
是她先遇到宁国师。
又该是何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