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易面露难色。
这让宁无恙瞬间感觉到事情确实十分的严重。
因为自认识华师以来,哪怕是研究药物方面遇到难题时,他都没有见过华师如此犯难。
看来华师对于自己卦象占卜确实十分相信,但同时,他也很想去京城。
“无恙,那器皿按照你的说法,应当是十分精贵细致之物,万一运输的过程中出现差池,哪怕我在此地等候,一来一往就会浪费掉月余。”
“你可知这月余,便会让大兴有多少百姓死于痢疾之患吗?”
知道。
但宁无恙觉得,华师这是在往自身施加压力。
这个担当起整个大兴百姓性命的提子,太重了。
“华师,器皿虽然精细,但并不会太精贵,另外,你先前研究的复方青蒿汁,效果也很显著,也许我记错了方子,提取纯度的青蒿汁,不见得比复方的好用……”
不等宁无恙说完,华易已苦笑着摆了摆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华易明白,这不过是安慰他的话罢了。
他研究了青蒿汁这么久,哪里能不知道提纯后的青蒿汁,与生榨的有何区别。
正因如此,他才一遍又一遍的以各种限制的条件说服自己,必须跟着无恙前去京城,使用那有可能提纯的器皿,把药效增强。
只有增强了药效,才能让更多的人用得起它。
才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无恙,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相信我占卜的结果吗?”
这一回。
宁无恙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样回答,华师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设想好的答案。
哪怕他说他相信。
华师也只会用上次他与周静娴一起押运香水至来安县被袭,结果却逢凶化吉,与占卜结果背道而驰来反驳他的话。
“华师,既已决定,落子无悔。”
宁无恙看向外面那些,还在不断越过他,朝着京安城奔去的马车与牛车。
这些学子们,其中有许多人也清楚,依照他们的实力,只可能是去消耗那些西域诸国使团里的对手,而不是那个站在顶端,接受大家庆贺与崇拜的人。
但他们甘当基石,无怨无悔。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是啊,若此行我不去,我必定抱憾终生,可我已经半条腿迈进了棺材里,就算没有这大凶之劫,也活不过一甲子。”
华易原本犹疑的眼神,变得清明了许多。
他目光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只是我这一生,还有一件遗憾之事未完成,想请无恙你帮忙。”
啊……这……
宁无恙用屁股上的烂肉都能想到,华师是指的何事。
但这件事,他可能真的帮不上忙。
“华师你应该知道,沈小姐虽鬼马精灵,但心性至纯至善,而且她十分看重于我,若我请求,她定会慎重考虑,可你收徒那件事,她已经拒绝过你多次了,我不想强人所难,我尤其不愿意,让她为难。”
宁无恙手撑着地板跪坐在华易的面前,直接给华易磕了一个。
“假如华师不嫌弃的话,我愿意……”
“我不愿意。”
华易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不是你宁无恙资质不行,而是你非钻研这些小道之事的人,你的志向高远,不能困顿于研究药草之间、占卜测算之所,而且你与灵性无缘,讲究事在人为,所以你不行。”
“……”
这话没法往下谈了。
宁无恙都在考虑,凭三哥和秦时再加上梅香与云飞,他们能不能合力把华师绑起来。
先让华师留在原地,等他去京城烧造好玻璃器皿之后,再送上这些器皿向华师来赔罪。
“特别是你有时候想法很邪性,若是再入足占卜之道,恐有走火入魔之祸,你我虽没有师徒之实,但我教你独门云息功,你也算我半个弟子,无恙,请你助我。”
华易同样跪侍在宁无恙的对面,郑重其事的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颇有一种。
临终前为求人,不惜折腰的意味。
特别是想到华师所求图的不是自己利益,而是天下苍生。
在友情与师情还有天下百姓之间,他内心煎熬片刻,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我去打探一下沈小姐的意思。”
“不必了,我来了。”
车帘被揭开。
沈幼初与季谨站紧张地站在外面。
看她们头上戴着帷帽被风卷起老高,上面已蒙了一层细土,就知道她们已站立多时了。
“华大师派人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为难宁公子吗?”
沈幼初气鼓鼓的轻哼一声,手指着沈家马车。
“你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宁公子是我朋友,但不能替我做决定,你想让我当你徒弟,就拿出些真本事来,还有,你教给我的那些本领,我不一定会像你这样,死认一个徒弟,只教那一个,到时候我把它们拆分开来,教给成千上万的人,你别死了来托梦向我诉苦,更别向宁公子去诉苦。”
此话一出,华易顿时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