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然掠过
神秘又美丽
他仿似骤来的雨
我也难自禁抬头看你
你偏将心事瞒住」
——卫兰《你的眼神》
——
今日是粤语专场,播放的都是粤语歌,卫兰,邓丽欣,杨千嬅,容祖儿。
一首一首地切换,一首一首地播下去,这段音乐结束,不过一两秒的寂静,下一首的音浪如约而至。
李穗苗坐在祁复礼面前,她终于睁开眼,望着这位学长,好似一场豁出去的献祭。
祁复礼今天穿着一件微微压皱的亚麻衬衫,淡淡的、本朴的颜色,像秋风光顾过的荒野。他的左手还搭在电脑上,只露出光洁干净的手背。
他从没有说过,李穗苗也缓慢中察觉。
祁复礼是左利手。
祁复礼没有立刻给李穗苗答案,他只是问:“你们应该没有长久相处过,怎么会对他这么掏心掏肺?你知道,我和他是好朋友,毫不夸张地说,亲生兄弟也就这样了。”
李穗苗僵硬地笑了笑:“我知道。”
她低下头,手指腹摩擦着咖啡杯:“所以我来找你,我知道你不会背叛他。”
祁复礼沉默了。
李穗苗抬头,她轻声问:“所以,你看清了吗?”
祁复礼说:“嗯。”
他调整电脑屏幕,好让李穗苗能够不受光线干扰。李穗苗所居住那个小区老旧,监控器也不清晰,但再模糊的像素,也足以令他们看清屏幕上面的人——
戴着长袖的棒球帽,九月末的炎热天气也坚持穿长衣袖,熟悉的鞋子。
就是祁复礼。
他微微露出半边脸,鼻子和嘴唇,走路的姿态,一眼就能认出。
祁复礼合上了电脑屏幕,他缓慢地呼了一口气,沉声向李穗苗保证:“我确定,扬书不是这样的人。”
李穗苗喝了一口咖啡。
没有加糖,是那种酸涩的苦味,她很不喜欢这种味道,这是她第二次喝,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
人会本能地排斥那些和不好回忆相关联的食物,比如她掉乳牙、疼痛时吃的麦芽糖,初中时被班上男生恶作剧推来推去时嘴巴里嚼的草莓味泡泡糖。
现在的李穗苗再没有吃过麦芽糖和草莓味泡泡糖,冰美式也将加入他们。
李穗苗轻声:“我很信任他,所以想从你这里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祁复礼微微皱眉,他叹息:“难道是为了他爸爸的案子?”
李穗苗抬头:“他爸爸的案子?”
“其实之前就应该告诉你,但——”祁复礼犹豫片刻,他脸上罕见的、没有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声,“李叔叔最近在查他爸爸的案子,我想,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忍不住去你家那边——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表明他就是你家的偷窥狂,不是吗?”
李穗苗默然不语。
祁复礼默契地不去提那完全吻合的鞋码,他只是轻柔地劝着李穗苗:“更何况,那个匿名的租房客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之前的扬书还在读高中,他哪里来的钱去租房子呢?”
李穗苗说:“你说得也有道理。”
“当初的匿名推测,也只是我个人的揣测,”祁复礼看着她,“并不一定当真。你也知道,我不是福尔摩斯。”
李穗苗说好,偏脸,又认真问祁复礼,当初李叔叔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祁复礼叹息:“具体情况,李警官应该都清楚了,我也不瞒你,上次你爸爸找我俩谈话,是因为有个重要的线索。”
他低声:“之前翻供的那个证人,提到过,看到我父亲和叶扬书的父亲因为一笔来路不明的款项争执。”
李穗苗说:“祁叔叔?”
“我的亲生父亲,”祁复礼垂眼,“……已经过世了。”
李穗苗啊一声,急促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是自杀,可能因为愧疚吧,”祁复礼目光放向窗外,“不提他了,穗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李穗苗默然喝着黑咖啡,忽而转身,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低声喃喃:“好苦。”
……
离开时,祁复礼去隔壁的奶茶店,给她买了一杯芒果味的冰激淋球。
祁复礼答应李穗苗,要对此保密——指向叶扬书保密,绝不会告诉她,今天李穗苗说的这些事情。大家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事实上,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日吃的铜锅,大约是三人行的最后一回。
夜晚,李穗苗打电话给妈妈郑歌春,撒娇般地提到,梦见隔壁邻居住人了。谁知郑歌春笑着说梦是真的,邻居家的确又开始住人了,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已经开始装修了。
李穗苗想到地板上那深深浅浅的脚印,舍友在外放电影,《钢的琴》,已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