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仓内静默了半响,颜雨筠轻叹一声,接着侧身问柳楼曦:“京都比邻赵地,折返不消两日时光,遵从礼节,等我们忙完京都这头的事,去一趟赵颜府邸,拜见叔伯,可好?”
“依你,我倒也想见见颜予清。”柳楼曦眉眼含笑,半是调侃地点点头。
“在下回答了柳姑娘的问题,不知柳姑娘能否为在下解惑?”身份地位不同于往日的苏祉猷仍旧颇为客气。
三年未见,相识也充满心计,哪怕苏颜二人本是血脉亲缘,船仓内的气氛终是生疏又尴尬。颜雨筠这事一闹,现下氛围倒是松快许多,柳楼曦对苏祉猷也多些熟稔,少了几分提防。
“怎么?你直说便是。”她很快回话。
苏祉猷笑了笑,他借柳楼曦的随口发问,用颜予清的闲闻将自己摆在颜家血脉的地位上与颜雨筠对话,不着痕迹地拉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铺垫做足了,也是时候谈及正事。
“皇陵修建一事,为容皇陛下考核诸位皇子,选立储君的重要参考。”苏祉猷稍顿,手指沾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一个“七”字,缓缓道,“柳姑娘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柳楼曦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是何意,眉心微拧:“且不说他无心争抢,单是我,也从未生出参与其中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其位,受其累,只怕时局容不得柳姑娘不想。毕竟旁人不知你心事,只以你的具体行为,结合他们的认知与看法,做出优先保护自己利益的判断。”苏祉猷端起茶杯,随手将其内被手指沾过的茶水倒入湖中,后把空杯子稳稳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颜雨筠不轻不重反道:“所以你便是这么下得判断吗?楼曦或者说是以我为代表的楚颜家,选择站队七皇子。而七皇子有心借荟煊有孕,成为唯二膝下有子嗣的皇子,参与夺位。”
苏祉猷摇摇头,轻笑,声线缓了些,隐隐含着几分恳切:“自不是我。我知兄长与柳姑娘秉性,也了解七皇子无心朝堂,只是除我以外,有多少人看得清,又有多少人正如兄长所言这般,虚加忖度猜测。”
颜雨筠面色一寒,却明白他说得在理,不觉攥紧手中茶盏,没了话说。
倒是素来对此反应慢半拍的柳楼曦开口,软着声儿,呛了回去:“那自请皇命不惜降官,也要处于其中核心位置的苏祉猷,苏大人,属意哪位皇子?又选择将宝,压在谁的身上了?”
苏祉猷有些意外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半敛眼眸,笑容不减道:“这是属于四位皇子的棋局,在下作为仲裁者,理当秉持公正,并不会倾向谁。自然也没有属意压宝一说。”
“你个狡猾的狐狸。”柳楼曦咬牙。
“到了。”船左右摇晃几下,停靠在岸边,苏祉猷悠然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给柳姑娘一个忠告:入局即为棋子,棋子的生死由执棋人决定。而,你是棋子,与你有关的人,亦是。”
语罢,苏祉猷长袖一挥,负手率先下船,迤迤然而去。
柳楼曦愣在原地,秀眉微蹙,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颜雨筠,因着他的话,心中渐渐覆上一层阴沉沉的雾霭。
下船,出宫,再到坐上马车,柳楼曦沉默了一路。苏祉猷的话,她甚至不敢深入细想。
深吸一口气,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颜雨筠艰难开口:“小竹子,你要不先去赵颜……”
颜雨筠眼底掠过一丝暗色,毫不犹豫出言打断:“不去,我决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可是……”柳楼曦刚开口,便感觉身子一轻。
“未必如他所言。”颜雨筠展臂将坐在对面的人揽入怀中,掐着她腰间,哑声道,“左右不过我亦入局为子,领一份官职,陪你一起。”
“颜家尚清,不入朝堂。”柳楼曦脑海中闪过容微霜取曹夫人性命的肆意、容秋梦前后不一的态度和容梓熙古怪的性子与爱好,心中愈发慌乱,“况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我还有系统保命,你怎么办?”
颜雨筠眸色沉沉,手掌收紧,把柳楼曦牢牢困在胸膛:“楼曦,我在,你不会有事。再者,绵延百载的颜家,也没有那般不堪一击。‘颜家尚清,不入朝堂’不过是目前天下初定,时局不稳,谋而后动的托词罢了。”
“嗯?”柳楼曦瞪大双眸。
“天下五分,容氏一统其中三地不过十载,其内在弊病如多如牛毛。你当颜钰之真的闲到无事可做,跑到楚地借铁画,得族中青睐继任家主。”
柳楼曦眨眨眼,不明所以注视着他。
“他实际上是为了向容皇示弱。”颜雨筠解释道,“荟煊婚事时,我同你说过,爷爷与末代楚君交好。其他三颜不似楚颜血脉单薄,均有不以颜为姓氏的族人,在前朝任职。”
“容皇原为秦地诸侯国的大司马,执掌兵权。前秦丞相,现大容丞相,是颜家族人,具体来说是秦颜颜钰之的表叔。而前秦御史,也就是联合两国,设计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