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春情乍远,薰风娇懒,只缕缕轻动伊人袖。朝岚褪去,刚至辰时,谢鹤岑便已端着茶盏,稳坐于客房主座,时不时抬眸瞥向一旁的小型日晷,八字胡一抖,面色渐沉。窗外风和日丽,转眼已是辰时二刻。
手心中茶杯渐渐转凉,将至辰时三刻,门口空空,依旧不见柳楼曦的身形,他敛下双目,细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放下茶盏。
就在谢鹤岑正欲拂袖离去时,木清匆匆赶来,半蹲身子,毕恭毕敬地奉上了柳楼曦写书信与夜间绘制的铁画书箱设计图:“早些时候,夫人唤奴婢将此物交予先生。奴婢卯时五刻至门外相候,恐打搅先生未敢入内。而后奴婢被人唤去,此时才得以脱身赶来。”
谢鹤岑眉眼低垂,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木清袖下突起的红痕,伸手取过木清双手捧着的信封:“起来说话。”
接着他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其上所书内容,而后对着铁画书箱设计图细细琢磨了一柱香的时间,淡淡问道:“她呢?”
“夫人卯时四刻便已经出门,家主陪同她一道去了城西凌烟湖。”木清礼道。
谢鹤岑浅笑着摸了摸胡须:“不错,孺子可教。”
·
晓风揽清波悠悠,帆影划翠湖,菡萏点红丛中,凌烟雾起,鷁鸟舟首候。
“我们上回来,还没有这小半池荷花。”柳楼曦半坐船边,身子前倾,探手拂过亭亭玉立的荷叶。
“小心。”颜雨筠环住她腰间,微微用力将她往回带了带,随后他转而对在船尾撑船的船家说道,“有劳,我们想再往荷花深处去些。”
船夫爽快应下:“得嘞,客官坐好,前头花叶多,俺得多使些力。”
柳楼曦拍了拍颜雨筠横握细腰的手,示意他放开:“小竹子,我想去船头。放心不会掉进去,而且我会水,真的下去了也不怕。”
闻此言,颜雨筠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女子会水实属罕见。他不知柳楼曦洑水技术如何,心中多有顾虑。但见她兴致冲冲的模样,终是不愿她扫兴抱憾而归,便松了手,放她蹦蹦跳跳地扑到船头。
小船摇摇晃晃在荷花丛中穿梭,柳楼曦弯腰采下一朵粉莲,转身:“小竹子,看。”
颜雨筠嘴角上扬:“很漂亮。”他一直跟在柳楼曦的身后,视线不离,手掌虚虚托着她的手臂。
荷花看倦了,船头雪白的鷁鸟吸引了她的目光。它时不时展翼跃入水中,衔出几条小鱼,丢到甲板上,随后便仰起脖子鸣叫两声,像是在邀功。柳楼曦心生欢喜,将鷁鸟捕来的鱼,捏着尾巴喂给它。白鷁得了吃食,跳到柳楼曦面前,翘着呆毛的脑袋不停往她身上蹭。一时间,一人一鸟嬉闹个不停。
荷花丛面积不大,不一会,小船从中穿过,渐行渐远,向岸边荡去。在白鷁与此前船夫教柳楼曦撒网捕鱼的努力下,垂系在船头一侧的鱼篓已然装满了。
“小竹子,快去帮我拿一个盆来。”颜雨筠见湖水渐清,距岸边不远了,便点点头,走向船尾。
柳楼曦从水里拉起鱼篓,沥干水,抬到甲板上,满意地拍了拍手。也就是这时,她余光瞥见船边一侧躺挂着一只葫芦瓢,心念一动,登时生出了一个坏点子。
她解下葫芦瓢,趴在船头,打了一瓢水:“小竹子,你快来。”
颜雨筠端着盆依声折回船头,见柳楼曦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尚未来得及询问,猝然一瓢水迎面泼来,等他回过神,只见面前“捣蛋鬼”捧腹笑得正欢。
他低眸望了望打湿的衣裳,无奈道:“楼曦,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裳。”
柳楼曦鼓起腮帮子,嘟着嘴,把葫芦瓢递给他:“让你报复回来。”
颜雨筠没接,只弯腰放下盆,左手掬上一捧水,右手拇指沾着湖水,抚上柳楼曦的面颊,拭去她脸上被鷁鸟蹭上的河泥。
鷁鸟一看自己亲昵的对象被抢,生气得张开双翅冲过来,不想它被脚上栓着的长绳一带,身子一歪,右翅不慎将鱼篓打翻,倒插进水里。
“啊!我的鱼!”柳楼曦急忙拽着鱼篓的绳子,把鱼篓拖上来,往里一看,里面就剩下了三条鱼。
“这两条个头大,应当足以制作粘合一个书箱所需的鱼鳔胶。”颜雨筠轻声安慰道,“正好中午吃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柳楼曦抓起较小的那条,喂给知道闯祸了正翅膀捂着头的白鷁。随后合上鱼篓的盖子,递给他:“你说得我好饿,我们快些回去。”
“嗯。”到了岸边,颜雨筠拎上鱼篓,牵着柳楼曦,并肩走向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