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空隙，斜照入正堂。一时间，流转摇曳的橘色，映入眼底。
颜雨筠许是在挡光，抬手掩住面容，淡淡又道：“作为一个兄长，不能让妹妹风光出嫁；作为楚颜家主，我无大作为，没有传世之作；作为颜氏族主，我又出于私心违背祖训，庇护荟煊嫁入皇室。”
“不对不对！”柳楼曦跨到他面前，脸一板，扒开他的手，与之对视，郑重其事地说，“荟煊说到底，还是从颜家出嫁的呀。而且按我的理解，这也是其他几个家主同意的。再有传世作品不着急的，你才继任家主三两年，之后一定会有的。”
夏天炎热，两侧的窗户也大开着。颜雨筠余光注意到，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本是清冷的雨，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旅程，在落入人间后，却转为夏日潮热的帮凶。
颜雨筠抬眸，微微张开双臂，构思措词开口道：“楼曦，我想……”
“在呐。”柳楼曦心领神会，立刻侧坐到他腿上，上身半扭，环抱住他的脖颈。
风一卷，如发丝般纤弱的雨线，一路飘飘摇摇，打湿了木制地面。濡湿的黄梨木所发散出来的清雅的馨香，裹挟着柳楼曦身上淡淡的花香，温柔却强势地侵入心底。
“我现在甚至看不清，从二叔手中接过族主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世人对我，又如何评价？”颜雨筠嗓音沙哑，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荒芜，自嘲道，“说到底，我亦是这普天之下，营营役役的凡夫俗子。”
“庸人自扰。”柳楼曦顿了一下，俨然道，“生活是属于自己的。”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1」
颜雨筠怔怔凝视着她，恍神难言。他对权势本无所求，比起近年来，继位后坐镇楚颜家拘谨的日子。他更加神往此前游历山川湖海，醉情绘画艺术的时光。
想到此处，他胸中沉闷得淤积之气，自然而然地消散无迹了。很多大彻大悟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在某个熏风雨后的下午，在自我否定后。
“嗯，雨停了。”他拉起柳楼曦的手，柔软的唇轻轻落在白嫩的手背上，“二叔回来了，荟煊的婚事理应由长辈操办。过后，我们的亦是如此。”
“颜家无事，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男人低沉的声音，半软半哑，笼罩在柳楼曦耳畔。温热的体温和着过分温柔的语调，喷薄出满满的暧昧。
柳楼曦被撩地禁不住羞红了面颊，回过神后，不甘示弱地撇了撇嘴。接着，她报复性的在衣袖上狠狠擦拭手背，留心瞅见他蹙起的眉头，霎时间笑得很欢。
随后，她伸手搂住他脖颈，手臂用力下按，下颚上扬，在他唇角轻触。
她满意地望着颜雨筠愣怔的模样，在他身子微动，探掌想夺回主动权的时候，急急挣开腰间的炽热，从他身上跳下来，双手抱胸，傲娇道：“小竹子怎么还不动身？我可急着回铁画铺呢。”
颜雨筠哑然失笑，“嗯”了一声：“先用午膳，下午再去。”
·
今儿的铁画铺，可不再是之前那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模样了。
柳楼曦牵着颜雨筠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快要顶破天的争执声。
喧嚣中，她听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突然不太想进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暴躁道：“玽哥又在作什么妖啊啊啊。”
颜雨筠亦是难捱，开始后悔提出让柳玽也过来，扼腕叹道：“先进去看看。”
他们做好心里建设，迈步进去。
嗯，里头的现状和他们脑海里臆想出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人高马大的蓝悦青正举着一叠书卷，撵着衣襟大开，衣袍凌乱的颜钰之，口中愤愤骂着：“尔个徒登子，居然敢偷看咱换衣服，咱不弄死尔，咱就不姓蓝！”
“你们别打了。”柳玽跟在后面劝阻道。
柳楼曦戳了戳颜雨筠的腰，悄声道：“我们……要不，走？”
“我觉得……可以。”颜雨筠握住她的手，急急转身。
柳玽眼尖，一眼注意到他们，立马吼道：“唉，你们停停，妹妹和楚颜家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