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顾不及仪态,跨上马车,不停地催促车夫赶快一些,马车霸道的在街上横冲直撞。
太守府在丽城中心,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个看上去六七岁,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万分珍视地举着一串糖葫芦,走在街道一侧,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马车自她身后而来,紧紧擦着她,呼啸而过。小女孩被吓到了,手一松,上一秒还死死攥着的糖葫芦应声落地。
五颗山楂,裹着圆柱形的糯米纸,在沾满泥土与灰尘的地上,滚了几寸之远。
她呆呆愣怔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惊天的哭声,可能是被吓到的后怕,也可能仅仅是因为糖葫芦掉在地上。
她一边哭,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追逐着滚走的糖葫芦。
小女孩捡起糖葫芦,强忍住哭泣,吸了吸鼻子,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吹去沙白色糯米纸上沾染的泥泞。
可是春潮土湿,黄褐色已经成了糯米纸的主基调,它甚至都给火红的山楂,镶满星星点点。
她的眼眶又蕴满了湿气,眼珠向上,眨了好几下,随后她捏着竹签,想将山楂送入口中。
一只有力的手,半包裹地握住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小女孩逆着阳光,抬头,眼前一片白茫茫。也许是光与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真切,只能看清他身侧露出的青色穗子。
林寒彻右手拿着两只糖葫芦,从小女孩手中换过脏了的那只,揉了揉她的头,足尖轻点地面,消失于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寻。
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的曹夫人,对自己险些酿成的悲剧,全然不知。在她无尽的督促下,马车终于停在小巷口。她一捞裙摆,跳出马车,往深处走去。
小巷矮墙旁的树,不知什么时候,踩着春天的旋律,重新焕发生机,摇曳的枝叶苍翠欲滴。在那青葱翠苍绿间,突兀地生长出一串赤红色的山楂。
曹夫人快步走进院子,轻轻微喘着,脚步不停,高声呼道:“王二麻。”
王二麻小跑着出来:“曹夫人?你怎么来了?”
“柳玽呢?”
“还绑在屋里。”
曹夫人左手捧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声线止不住地发颤:“快,把屋里的东西,全部撤走。”
王二麻第一次见她这般惊慌失措,大惑不解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不不。”曹夫人没理会他,原地转了一圈,审视过整一间屋子,神情恍惚:“烧了……”
“是了,把柳玽转移走。然后将这里烧了,全部烧了!”她几乎半咆哮,半悲怆说出这一句话。
“这……”王二麻木楞住,挠了挠头,完全想不通。但他看着眼底血红的曹夫人,没敢多问,依从她的话照做。
王二麻拽起角落里被堵着嘴,绑住双腿双脚的柳玽,让屋里其他几个人,带他出去守着,自己则是布好火引,点火烧了屋子。
曹夫人站在熊熊烈火前,面对着苦心多年,营营役役换得的心血。橘黄色的暖光覆压进瞳孔,炽热干燥的气浪掊击身躯。
灼热袭身,曹夫人却逐渐冷静下来,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跑出来的王二麻:“你们带着柳玽,移到茶馆,没有我的传信,不要出来,也不要联系我。”
安排好一切,她转身回了炎枫楼。
·
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柳楼曦的睫毛间悄无声息地溜走。
杉园大门被一身青衣的苏祉猷,不慌不忙地叩响。
他站在微明的晨曦之上,静默地等待着。
恰好,颜雨筠起身晨练,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昨日商议好,今日在杉园碰头。图方便,颜雨筠昨夜便歇在了这里。
开了门,颜雨筠领着他们先去厅堂,随后转身去寻柳楼曦。
他走到柳楼曦的闺房外,敲门,没人应;唤名,没人回。和雕塑一般,他立在门前,全然进退两难。
这闺房,究竟是进,还是不进?
一番思想纠结挣扎之后,颜雨筠选择了推门而入。
他先向床榻看去,其上空无一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脚。
心不受控制地揪起,他环视屋内,总算是看到了柳楼曦的身形。
风从窗户进来,扬起沙帘,她和衣而卧,躺在曼妙的薄雾后。
颜雨筠放轻脚步,慢慢走近,目光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柳楼曦并不是那种望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让人一眼惊艳,一顾倾城的相貌。
她五官精巧,生的恰到好处,看久了,无一不令人怦然心动。尤其是她的唇,更是能迷人似的。圆鼓鼓的唇珠、丰润饱满的下唇、从唇峰到唇缘弓呈现出完美的弧度,每一样都是那么诱人。
有一瞬,颜雨筠如被鬼魅蛊惑了心神,克制不住地弯下腰,一点一点靠近柳楼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