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三叔不会骂人,好相处,三嫂们不好相处。”
柳楼曦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专心致志看着画。
眼前这副《海棠迎春图》和《白兰粉棠图》确实很相似。
不论是两只花,相互穿插缠绕、错落有致的画面布局,还是淡墨粗笔、柔美空潆的具体明暗细节,都与颜雨筠所绘制的草图,趋近一致。
唯一的不同点,只是一副有玉兰花,一副没有。
柳楼曦对反驳、鉴定抄袭,毫无头绪,转念闪过一丝怀疑,于是抬头问道:“李书生的画,怎么在这?哪来的?”
颜雨筠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提起笔淡淡道:“二叔派人送来的。”画本收在官府,是曹夫人要出来,给了颜二叔。
“所以,官府打李书生,实际上是曹夫人授意的。”柳楼曦不解,“她是想压下这件事?”
“铁画挂在她那,而且……”颜雨筠笔停了一下,一滴墨落到宣纸上,染污了绘制过半的画,“曹枫毕竟在颜家住了些年,不会相信此事,而且这么做,可以讨二叔欢喜。”
“行吧。”柳楼曦不予置评。
她继续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白兰粉棠图》的各处细节,没一会,崩溃长叹:“怎么会一样啊,我真的不理解。”
“笔法不一样。”颜雨筠放下笔,吹干最后一块湿润的墨汁,一手高,一手低,拉举着画,走到柳楼曦身旁,“你看,这副。”
柳楼曦眉毛一抬:“你怎么又画一副一样的?”
“…………”
斟酌语言,颜雨筠尽力讲得简单一些:“画面左侧,我笔走中锋,线条均匀、圆润、干净;画面右侧,则是笔管侧斜与笔尖揉捏,线条毛杂、乱而不散。”
柳楼曦凑近宣纸,恨不得举着放大镜,进行观摩比对,凝视了半响,大概悟出这么一丁点感觉了。
“这有什么用?”
“《白兰粉棠图》我运笔时,考虑到铁的材质,难以复原毛笔笔尖的特质,其独有的柔与散,反而不利于铁画制作,故只用中锋作画。”
“而一开始的《富贵海棠图》草样,因为当时刚刚接触铁画,我对它知之甚少,整副草图多以侧锋笔法绘制。”
柳楼曦似懂非懂颔首:“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怎么你改完草图,我打制起来顺手多了。”
灵光一现,她恍然大悟:“所以,这副画是那李书生根据最初的《富贵海棠图》画的?那我们要怎么证明是他抄袭的你?把《白兰粉棠图》和你刚画的参照组公示出来?”
颜雨筠放下画,左手半掩面容,半是无语,半是无奈,低低吐出一句:“不是,这幅也是我画的。”
柳楼曦卡壳了:“阿,这……”
“估计是模仿不出来,就将原画盖上印,寥寥添上几笔,充作自己的。”
“…………”
柳楼曦心道:怎么会有人,自己被自己的画坑了,要证明自己没有抄袭自己的啊?
“自证之事,目前不必烦忧,明着自辨,清者自清。我前几日已去信其他三颜,和一些有名望的作画大家,讲明婚期。等过段时间,你我成婚时,在他们的见证下,顺带一提即可。”
颜雨筠卷起桌上的两幅海棠图,放入书柜,随后整理深衣,抚平衣褶,和她说道:“楼曦,我去一趟官府,报案抓偷画贼。”
柳楼曦想到搬家之时,举止异常的某人,于是拦下他:“我知道是谁拿的。”
“柳玽干的,那天我收拾锻铁房,他来帮我,我当时就挺奇怪的,只是也没多想。不过,他究竟为什么,要偷画搞这么一出?”
颜雨筠想起颜二叔的人送画时,还带了句奇怪的话,现下联想起来,复述推测道:“二叔递消息,狗钻巷子。应该他没钱了,偷画卖了。至于抄袭一事,应另有蹊跷。”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急急敲了两声门,不等里面回应,就直接闯了进来,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家主,李书生死了!事情闹大了,太守此刻已经派人,来这接您和夫人来了。”
“嗯,我知道了。”小厮作礼退下。
“应是与颜家素有旧怨之人所为。”颜雨筠望着柳楼曦,语气中满是歉意,“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柳楼曦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带上画,走吧。”
两人出了颜府,门外围着一群一腔热血的才子书生,他们在众人隐晦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恰好是谷雨天。
转眼已至午时,耀眼的日光逐渐变得柔和,灰黑色的云自天边涌来,一团一团压在头顶。
一时间,风吹人影动,不久前还在街头熙攘的百姓,顷刻间四散离去,许是避雨,许是归家午食。唯有他们的马车后,还跟着几名才子书生,亦步亦趋跟着马车。
随着一声闷雷,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空坠落人间。
柳楼曦听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