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青有些失了耐性,开始考虑要不干脆让詹亮再给他来一下让他闭嘴,免得分她的心。
“何事?”她问到。
陆仕谦面上又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偏又让人移不开眼的浅笑。
“孙元卓此人多疑且圆滑,想从他身上知道的东西,逼问不如诈取。”
宣幼青拧眉,心下有惶惶不安。
陆仕谦此人,她看不清深浅,也不知他为何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站在她这边的姿态。
更要命的是,她潜意识里,是想要相信他的。
旁人如何看她不管,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出现在她身上,让她有一种失控的恐惧感。
“为何?”被药汁蒙蔽的嗓音听起来缥缈诡异,能掩盖住她动摇的情绪。
陆仕谦看向她,眼里是全然不设防的坦荡:“此行到临州,陆某本就是冲着孙元卓来的,若能帮老板娘乱一乱他的阵脚,何乐而不为?”
宣幼青也暗中调查过陆仕谦此行到临州的目的,他所言非虚。
从陆仕谦所在禅室出来,宣幼青便一直在琢磨他方才的提议。
她几次虚空交手落了下乘,便知孙元卓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她所求是当年白蒲村剿匪一案的真相,即便孙元卓是罪魁祸首之一,今日来的目的,最多是行刑逼供,也并非让他痛快去死。
陆仕谦提议诈降,所谓攻心为上,甚好。
她跨进吊着孙元卓的禅室,面无表情用匕首挽了一个刀花,而后寸劲出力,噗嗤一声扎在了孙元卓后腰子上。
跟那一箭扎的深度差不多,祸不及性命,但皮肉上的苦头是少不了的。
殷红的血从伤口溢出,顺着匕首上的凹槽滴滴拉拉落到地上。
孙元卓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唤醒,下意识挣扎扭动,发现自己正处于五感不通上下不沾的艰难境地,浑身上下的重量只系于手腕那根粗粝的麻绳,他愈是挣扎,身上的痛楚便更深一分。
“唔唔唔……唔!”
口舌被布条紧紧勒住,孙元卓心有万般激愤言语,喷涌到喉头却只剩下畸变的声调。
“我劝孙大人还是省些力气,今夜可还长着呢。”
诡异沙哑的声响在他耳侧乍起,惊起了他一背的白毛汗。
他暂时放弃了挣扎,思绪却在极快的飞转着。
山道上遇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人马,让人不惜得出动这么大的阵仗来劫他?
不等他理出头绪,方才捅过他后腰的匕首,又贴到了他的脸上。
冰凉锋利,带着令人胆寒的腥味。
后腰处的痛楚尚未消减,他极力撇开脸远离,口中不断挤出吱呜破碎的言语,听不清是在求饶还是辱骂。
下一刻,冰凉的刀锋顺着他面颊而下,不费吹灰之力割断了禁锢他口舌的布条。
那个声音讥诮着问他:“怎么,孙大人还有话要说?”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宣幼青噙着冷笑,再次将匕首送进了孙元卓后腰的伤处:“孙大人当初对白蒲村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报应?”
“啊!”
孙元卓发出惨厉的哀嚎,脖颈处青筋乍现,不过须臾就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可身体发肤上的痛楚,远比不上他心下的震惊与愕然。
白蒲村?!
她如何知道白蒲村的?!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清理个小小提举官都能把自己折进去的龚佐,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可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一枚棋子,如何得知当年事情原委。
孙元卓蒙着眼,可宣幼青没有,天光虽暗,可隔得近了,她也能一眼瞧见孙元卓面目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看来她是诈对了,白蒲村当年的案子,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孙元卓,即便不是参与者,那必定也是所谓的知情人。
宣幼青稳住心绪,再不发一言,一下又一下把玩着手中匕首,必要的时候再往孙元卓脖子上比划几下。
不知深浅的时候,游刃有余的沉默,是最好的试探。
当她的刀子第三次划过孙元卓后腰那个鲜血淋漓的窟窿时,孙元卓开口了。
“大侠,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白蒲村与我并无什么瓜葛啊!”
“有无瓜葛,可不是孙大人‘一张嘴’说了算的。”
她故弄玄虚,飘忽的语气重重落在了“一张嘴”三个字上。
她给孙元卓下了一个套,“一张嘴”的否定意味很含糊,要么是众口铄金早有旁人指认他孙元卓,要么就是她手中有比言语更有力的物证。
她手中虚构的这张底牌,全靠孙元卓配合,他如何回应,她便如何假设。
可眼下孙元卓的沉默,就让事情变得有意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