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的苏千轶顺了顺孩子的头发,难得温和:“不要怕,我们是替天行道,替你爹寻一个公道。”
孩子听话乖巧:“嗯!”
苏千轶这时才从椅座下取出软甲,套在了她的红衣外。铁带系紧、戎装红衣,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她这些天是没吃多少东西,脸线条分明,神情更淡漠。
在给自己穿戴完后,她又给孩子裹上了一层软甲,确保孩童安全:“穿好,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不开口,万不可脱。”
孩子再度应声:“嗯!”
马车外,带着车向前的烈马胆子极大。它半点不畏惧周围的厮杀,也不畏惧那些血腥味,哼哧喷出一口气。烈马野性虽收敛,骨子却十足傲慢,踩着蹄子将身后母子送入宫中。
当目的地达到,一切几近尘埃落定。厮杀声已几乎听不见。苏千轶牵起孩子手,掀开马车帘,踩着武将拿过来的阶梯下马车。
大殿敞开,地上的血渍还没被擦拭干净。
一浴血武将递上木盒,脸上血痕可见,却一脸嬉笑:“他们都想您一定会随身带,谁知道您根本没放在身边。”
苏千轶松开孩子手,打开木盒取出遗诏。
她微微颔首,继续往门内走。
殿旁尸体被拖曳在角落。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员武将,对走进门的苏千轶,各个面露忌惮,不敢擅动。宫中太监宫女此时此刻跪拜在地,脑袋连抬都不敢抬。
年轻的帝王被擒在中央,衣袍凌乱,头发松散,面容惶恐。他对上苏千轶的面容,瞪着满是血丝恐惧的双眼大声呵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皇兄他追求的是朝堂安稳、天下太平。你竟……”
他双臂被困,膝盖跪在地上。
千金之躯犹如一个笑话。
他发现苏千轶不为所动,恶狠狠对上跟着的三岁孩童,说蛇蝎阴毒诅咒:“一个小儿,怎么可以坐上皇位!他承不住这位!不过一年,必死其上。”
群臣不可能支持一个孩子坐稳帝位当一名傀儡,更不可能允许一个女子凌驾于众人之上,于帘后掌控朝廷。
要是再过十几年,他会认为这孩子威胁极大,现在却只觉得可笑。
苏千轶淡着脸,平稳走到人前。她平静展开自己看过不止一遍的遗诏。墨字红印赫然在上,带着先帝病弱时对自己一生的回顾与对继任太子的肯定。
“先帝遗诏,一式三份。四皇子静王未敢篡改,却借贵妃受宠,贿后宫多人,指使大太监田平带锦衣卫假传圣旨,谋害太子。”
“太子为救灾中百姓,将身边守备尽派出。他寡不敌众,被迫自鸩,终是身死。死后,被运送入行宫,受处事无心、娇奢放荡等污名所扰。”
苏千轶的声音响彻全殿,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静王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他凶狠龇牙,对着苏千轶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你等妖妇懂什么?他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他一旦上位必然会把我们权势夺回,送到各地圈禁!成王败寇,只是朕赢了,朕才是皇帝!”
稚儿悄然攥紧手。
苏千轶没接静王的话。她只是微抬眼,平和招招手,示意一位太监上前。太监接过旁边早备好的托盘,轻微颤抖。他躬身递上物件,不敢直视苏千轶。
按理来说,赐死人,该是送三样物件。白绫、匕首、毒酒,三选一。此时此刻,托盘上只有三杯酒。
苏千轶给的三选一,是毒酒三选一。
“静王残害亲兄,亲信小人、祸乱朝政,使君不君、臣不臣,惹上天震怒。”苏千轶言简意赅,“以死谢罪,以荡天下恶业。”
话落,苏千轶再度挥手:“选,或都喝。”
太监端着托盘送到帝王面前。
帝王想要抗拒,然而他受困武将,哪里能够拒得了。他狂怒暴躁,辱骂声从宫殿内传递到宫殿外。投降的官兵不敢发声,没投降的早已死去。
太监心一狠,强行将托盘交给身边人。他亲自上前捏住了帝王的脸颊,给帝王灌入三杯毒酒。
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叫蔓延。
苏千轶看着面前的人翻滚痛苦,挣脱束缚后佝偻弯身,双手挠破脖颈。她的眼神透过扭曲成虫的帝王,仿佛窥见了三年前的太子。
那时候的商景明,该不会是这样的姿态。
他一身傲骨,只会因敬人而弯下。他会为父皇低头,为师长学者低头,极为偶尔,会难放下太子架子又为讨她欢喜而低头。
苏千轶就那么站在那边,艳丽又冷漠看着人生息全无。
这一幕如梦似幻,连带红衣,落入早已身死徒留一魂的商景明眼中,慢慢模糊化为虚无。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又如此令人生悲。
混沌间飘飘荡荡不知归途的的商景明,忽然明白何为泣血之怆。
身之至哀,泪流满面,猝然惊醒。
“殿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