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拂衣的衣摆在滴水。
他在湖底找了很久,湖水让他的四肢百骸发冷,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原路返回。
他一步一步握着剑走来,声音压着怒气,“我说,把她、放下。”
黎辞风低低地笑了,然后他抱着人,起身问他:“我为什要听你的?”
他这样令人如沐春风的一笑,落在历拂衣眼中,无疑实在挑衅。
历拂衣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给我。”
黎辞风敛起笑意,寻衅般开口:“凭什么给你?”
“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是么?我怎觉得,洛姑娘,并不信任你。”
历拂衣抽出了剑。多说无益,倒不如直接去抢。
这是他多年来奉行的准则。
乌横察觉到他的杀气,侧过身子,挡在了黎辞风的前面。
——剑拔弩张。
“哎!哎?怎么了怎么了?”侯义从密林中钻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挡在两拨人中央,“这是干嘛啊?”
他原本在湖岸观望,可突然见到湖面上升腾起雾气,多年的捉妖经验让他暗觉不对,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不许帮忙”的规则,租了条船便往湖中心赶。
这紧赶慢赶地过来,没想到一上岛,没见到妖,却看见“自己人”刀剑相向,似乎快要打起来了。
他朝左边便看看,又向右边看看,最后,不出意外地把视线落到了黎辞风和怀中的人身上。
侯义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
“哎呀哎呀,黎兄弟,”他面上焦急,规劝道:“你这样抱着人家未过门的娘子,不好吧?快快快,还给人家。”
“未过门的……娘子?”
黎辞风只怔愣了一瞬,回神间怀中已然空空如也。
竟然直接抢,他想了想在心底里评价——粗鲁。
历拂衣把洛疏竹身上盖着的披风掷到地上,甚至还“不小心”地踩了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徒留剩下三人在林中面面相觑。
乌横面无表情地打破沉默,他晃了晃手里的鱼,“妖在这,可以回去复命了。”
侯义如梦初醒,“呃……走走走,回去说。”
*
又是这样。
洛疏竹睁开眼,便看到床前有一个人,盯着她看。
在昏暗的室内,他的眸子又变成了淡淡的绿,烛火打在他的脸颊,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只是他语气梆硬。
历拂衣道:“你落水了。”这语气平平,听起来不知道是疑问,还是肯定。
洛疏竹不明所以,最终只点点头,“是。”
她仅仅是落入湖中,身上未曾有什么其他伤,睡一觉醒来,反倒神清气爽。
历拂衣张了张嘴,想说“黎风不是什么好人”,又想说“你离他们俩远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犹犹豫豫,最终开口,化成了这样一句话。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历拂衣顿了顿,脑中浮现起黎风的那张脸,犹觉得不够,他若有所指,“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洛疏竹明白他的意思,却被他的话语逗笑了,她起了点玩笑的心思,反问:“你是让我不要相信你么?”
“呵。”他也反问:“所以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么?”
天灵族的西乾帝素有“美男子”之称,虽然这个词放到一位帝王身上,似乎有些不太妥帖,但也说明了事实。
历拂衣顶着和他兄长西乾帝一样的脸,所以也确实,用得起“好看”二字。
可是洛疏竹没回答,她继续问:“所以你是在夸黎风,长得好看么?”
历拂衣被噎住了。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弯起手指,报复似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夺门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的。
洛疏竹摸了摸额头,其实他没用多少力气,也不怎么疼。但说不过就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拢好衣服下床,却见到历拂衣从门外又退了回来,他说:“除我以外。”然后门“哐”地一下,在面前又一次合上。
洛疏竹坐在榻上,想了很久,才明白——
他说,除我以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她低低地笑,笑过了,轻轻开口:“臭脾气。”
*
夏日的太阳毒辣,缉妖司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洛疏竹瞥见侯义脑门上的汗水,好心地倒了一杯茶,递出去,“不着急,慢慢说。”
“着急啊着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摆手,“洛姑娘,你昨日落水还没休息好,我本不该这么麻烦你的。”
“但说无妨。”
侯义搓搓手,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三公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