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谢泠缓缓抬眸看向苏娮,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温婉娇弱,可未必真的娇弱。他淡淡问:“你以为呢?”
苏娮强忍着那丝不安,迫使自己与他对视,“学生不知,请先生明示。”因她态度实在谦恭,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谢泠阅卷无数,是个治学严谨的人,若按照他往日的性子,似苏娮,齐瑶这样偷懒,不好好练字的学生必受他一番严厉教导,便是方才无视学堂纪律的薛琴亦不会宽容,只区区几句话便让姑娘家悔愧落泪。他从来就不是个讲情面的人。
可是,当他看到那副栩栩如生的画,画面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欲捕食一只雪兔。雪兔娇小玲珑,表情惊惧万分,眼中含泪,怪可怜见的。这一幕让他想起,记忆中那个人也擅长作画。
这一幅画触及记忆深处,他原以为会随着时间慢慢尘封,可是并没有。
因对往昔的追忆,倒无端让谢泠多出几分耐心。他再次抬眸,指着答卷说:“苏姑娘字写得勉强,这画倒是不错。”
苏娮“哦”了一声,道:“先生谬赞了。”也怪不得她自夸,谁让姓谢的说她画的好,毕竟她的画可是衍哥哥手把手教出来的。
谢泠继续点评齐瑶的答卷:“齐姑娘于学识上尚缺乏一些耐心,只是这一手字实在不足赏看。”言罢,谢泠将答卷重新递给她,齐瑶抿着唇接过,像个认错的学生。
苏娮站在一旁,看了一眼齐瑶手中的答卷,重新看向谢泠,问道:“先生,那我的答卷……”
“如果苏姑娘觉得评卷有失公允,不妨留到明日课堂,我们一一细讲。”
“算了,算了,还是不劳烦先生了。”
一一细讲?苏娮心头冷哼一声,为了一张答卷,她可没必要豁出脸皮来。姓谢的既然愿意留着,就让他留着好了。
苏娮有点不耐烦,垂首道:“先生有公事在身,必然忙碌,若指教完毕,学生就不打扰了。”姓谢的,你最好快点儿结束。
谢泠见她二人归心似箭,道:“你们是可以回去了。”
苏娮如遭大赦,匆匆行过礼,于齐瑶一前一后离开。谁知前脚刚迈出殿门,后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自明日起,你二人课下来此处习字。”
什么?苏娮行在前头,猝然停住,身后的齐瑶一时未反应过来与她撞上,苏娮身子前倾,幸好齐瑶拉了她一把。苏娮好不容易站好,与齐瑶回头再度行礼,面上强撑笑意道:“学生谢过先生指教。”
这一次,谢泠终于放她二人走,那封答卷则被他折好,妥善夹放书内。
苏娮与齐瑶出了偏殿,各自回望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阴霾。
晚些时候,二人被请到公主萧若芙的宫中用膳。
面对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苏娮与齐瑶是食不知味,心中隐着心事。
期间,萧若芙为二人亲自盛了一碗汤,二人道过谢木木地喝汤。
萧若芙有些讶异,问道:“瑶瑶,娮娮,你们出了什么事吗?”
她笑着为二人布菜,继续道:“有事你们只管对我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们。”
公主的心意,她们二人是知道的。可是……
齐瑶苦着脸说:“公主殿下,你能改变谢少师的想法吗?”
听到“谢少师”三个字,萧若芙脸上的笑瞬间一僵,“这个,还真有点难度……”
“你们也知道,谢少师颇受我皇兄倚重,才华德行,满朝文武无不赞赏,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不日他便要获封帝师称号了。”
苏娮道:“公主殿下,你是不知道,他要我们二人每日课下去偏殿练字。”
萧若芙听了这话,反道:“这不是好事么?少师学识渊博,尤擅琴棋书画,多少人想要他指点一二,都没有机会呢。”
苏娮突然产生一种“天大的馅饼砸到自己头上的错觉”,只是这机会她能不能不要啊。
齐瑶苦笑道:“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萧若芙只好劝慰她们,提议道:“要不然课下了,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此话一出,二人似找到救星,只要有公主在,谢泠至少也会看在她的面上,不会过于为难她们。
这事便这样敲定,苏娮二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第二日。
因为多年习惯,苏娮卯时便起了身,简单梳洗打扮后便去隔壁找齐瑶。齐瑶一向起得迟,梳洗吃饭超不过半个时辰,苏娮一度觉得她这性格与女孩子不太相似。她总是赖床,故叫醒她成为苏娮每日必做的事之一。
“齐瑶,该起身了。”
这样的时节里,瑞雪消融,外头还是有些冷寒,她们所住暖阁倒是暖融融的。
暖被里裹成一团的人动了动,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