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一九八六年,农民们因为改革开放和土地承包这两条利好政策,都逐渐过上了以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尤其是像吴家这样的,爷爷辈就是当生产队长,吴德华顶班又成了生产队长,一度掌握着全队人的口粮大权。土地承包制后,家里分到的土地自然是不会差。一年卯足了劲儿干,全家老小不愁吃喝。
满足了口腹之后,人自然要往更高的去处走。吴家这一代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吴水龙是个高中生,找了点关系,先是进大队当会计,后来又到村上、镇上、县城。娶了县城人张丽华,再过五六年就会调到省城去,一路高升。
吴家的两个小女儿,也是一个比一个嫁得好。三姐吴梦嫁在县城,老公是国营工厂的干部。四姐吴月嫁了一个大院子弟,大哥吴水龙搭的线。
而这段时间呢,正是选干部的时候。老爹吴德华马上要当村长,老二吴水凤马上要接生产队的队长。整个吴家都在欣欣张荣,正是势头大好。
却在这时候,老二吴水凤的媳妇方贺清生了病。在县城医院,吴德华一家人,被医生指着鼻子骂。骂什么呢?
虐待方贺清,把人当牛做马,不当个人。
整个县医院的病人和家属全都知道了,三村的村长孙宝华也在场,亲眼见证了的。
这话,很快就传回了村子里、生产队里。女人们田间议论,男人们老远见了吴水凤打招呼,背地里也是摇头轻笑。
可要说这点事情就能影响吴家人的仕途,那也太高看方贺清的影响力了。但毕竟是出了这么档子事,最近又是大选,影响多少是有的,吴家人尽量低调。
方贺清很快出了院,经过这么一闹,吴家人似乎不敢再当睁眼瞎了。
天不亮婆婆兰春华就起来煮了饭,吴水凤吃了早饭就先去把地里的活儿给干了。八点多方贺清喂了吴锦儿奶起来的时候,看到吴水凤挽着裤脚扛着锄头,在清晨阳光照耀下的田埂间忙碌。
“贺清,你起来了。快洗了脸来吃早饭。”
四月间的早上天气很是些凉,公公吴德华正把一个军绿色的帽子戴在头上。
婆婆兰春华也笑着说,“贺清,来把娃儿给我嘛,你去洗漱吃早饭。”
方贺清嫁进吴家,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她还有些过意不去,吃了饭就争着把碗洗了。
至于张丽华,在县城被人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遭,自然是一肚子气。
她心想凭什么?当初她跟方贺清前后脚嫁进吴家,水龙水凤不分家,当时就说好了,不要她干农活干家务。每月给家里帮衬些物质上的,譬如二老柜头上的各种补品,时新的水果罐头,那都是张丽华用娘家钱买的。至于农活儿和家务,喂猪喂鸡这些,自然就是方贺清做了。不然她娘家那么穷,她不做这些,白吃家里的干饭了?
现在可好,她成病员了,那一大家子的饭谁做?碗谁洗?虽然婆婆兰春华对她一向宽厚,不会主动让她做这些,可方贺清不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少不得落在她头上。
可她父母是工厂工人,打小吃的就是国家饭,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哪儿受得了这个?这段时间,张丽华就是去地里摘两根蒜苗都摔撮箕扔镰刀的,让她干个活儿能抱怨出天来。
天天跟吴水龙抱怨,当初明明可以跟他去县城,吴水龙非要为了美名把宿舍让给其他人,还不让她回娘家住,非让她呆在这农村。吴水龙只能跟她再三保证,等过两年去了省城,一定让她搬出这里。
“你那个弟媳妇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一个泥腿子,一点都不安分。”张丽华咬着涂了丹寇的手指甲,冷哼着说道。
“瞧瞧她在医院的时候,那张嘴多会说?三两句话,就让你们家千夫所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可隐藏的太深了。”
“你跟她一个农村妇女置什么气。”吴水龙摔下这句,开车去县城了。
“这个月有外国专家要来,我要接待,这几天都不回来。回来给你带你想要的那款发膏。”
又走了!
没人听她说话,张丽华气愤地扔了手上的指甲刀。
变化的不止兰春华和张丽华这两个人。
这些日子,吴水凤每天跟着他爹吴德华处理一些队上村子上的事,这家牛丢了那家地少了那边两家又因为一棵树长到邻居院子里打架了。诸如此类的。
做完了这些事,吴水凤往常都是要去打牌喝酒的,但是最近他不了,他处理完事情,就回到家里,干农活儿,下地下田,十分勤快。
如此这般,方贺清身上的担子简直少了一大半。地里的活儿她只用抱草除草之类的轻松活儿,家里煮饭洗碗喂猪喂牛等事情,婆婆和张丽华也会多少帮着分担一些。
方贺清也有时间吃饭了,吃的东西还不错,每天一个鸡蛋不用说,三天两头的还给炖一只鸡补补身子。
方贺清感觉就像到了一户新人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