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仓惶后退,余光瞥到卫悯那边的光景,霎时心乱,一个不防便露出破绽,被伯甲的长刀狠狠扎穿左臂。
“师兄!”
她心急如焚,却又抽不出身。
见了血后伯甲眼中兴奋愈重,他其实根本不把这群小修士放在眼里,岳蔓等人缠上来时看也不看就直接将人打飞出去,但他对阮梨却始终没有下狠手,他留着几分力,戏耍一般引着阮梨接他的招,像是好奇她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小丫头,跟我交手还敢分心?”
伯甲的笑容总有种阴恻恻的诡异,他偏头瞥了眼抱刀而立的蒙拾,对他的拖延感到不满,抱怨似的说,“蒙拾,你还不把碍眼的家伙解决掉加入我吗?那这小丫头我可独享了。”
他以为蒙拾和自己一样,之所以将战局拖到现在是因为一直戏耍着对方,但卫悯和阮梨又不一样,他哪儿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工夫。
蒙拾抱刀不语,前方刺眼的刀光渐渐消弭,仅剩一单薄清瘦的身影半跪在地,胜邪剑闪烁着猩红的淡光,深深地扎进了遍布裂痕的土地,卫悯长发披散,竟硬生生抗下了那一招。
蒙拾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他微微皱眉,总算认真了几分,饶有兴味道,“参玑境能有这样的实力,你悟性倒是不错。”
来之前他倒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能出两个参玑境弟子,看来仙盟近些年弟子的资质都很不错嘛。
“既然如此,”蒙拾缓缓举起长刀,“你今日必败于此。”
既已决定向他们这群仙盟弟子动手,是否会引起仙盟反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要做就做绝,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尊上排忧解难,这么个资质卓越的参玑境绝对不能继续留着。
滔天的魔气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卫悯抬起头,颊边已多了道淡色的红痕,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刚刚蒙拾那用了九成力的一招他接得并不轻松,过度爆发后丹田疼痛到了难忍的地步,他攥着剑柄的那只手掌心龟裂,鲜血顺着剑沿往下落。
胜邪剑本就是在仙魔大战中畅饮无数魔血的一柄杀剑,此刻剑身都在嗡鸣作响,与它心意相通的卫悯能清楚地感知到它的杀意和躁动。
他微微仰脸,视线里阮梨被伯甲困在了方寸之地,只能守不能攻,他看得出伯甲是在故意戏弄,等到阮梨力竭之时,就会被伯甲的全力一击彻底压制,这样下去两人没有半点胜算。
过于强大剧烈的灵力波动引得天地变色,大地动荡,卫悯顶着强大的威压,一点点将弯曲的膝盖重新直起来,他双手紧握住胜邪剑的剑柄,在朝自己席卷而来的罡风中稳站不动。
“居然还有力气吗?”蒙拾若有所思,扬刀劈砍,霎时一股强劲无比的飓风横扫过去,他不再刻意留力,用了十成十的功力,那掀起的烈火几乎能将人烧得尸骨无存。
“胜邪!”
卫悯低喝一声,胜邪霎时响应,顺从着他持剑的力道,猛地从地底抽出,挥出一道迅猛的剑光,以雷霆之势跟烈火相撞,发出一阵足以令天地震荡的巨响。
“嘭——”
火烧万里,剑扫四方,背后伫立百年的城墙尽数坍塌,因伤重而昏迷的几人在这声势浩大的阵仗里终于又清醒了几分,他们同时听到了卫悯低哑的声音。
“助我布阵。”
卫悯低低的嗓音带着他独特的冷感,落入耳中好似有霜雪降在心头,不可自抑地泛起一阵酥麻凉意,阮梨似有所感地偏过头,看到了他微弓着的脊背——他从没有这样紧绷的时候。
初见卫悯时,他坐在逍遥峰那颗繁茂的杏树上,听到师尊的声音也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清淡而疏冷的眸光从眼尾轻飘飘落下,让被注视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不自在,那时他是疏离的、慵懒的,不怎么有师兄的样子。
宗门大比时再见,卫悯好似已经决定做个好师兄,他挺拔宽阔的脊背永远给阮梨留出一个倚靠的位置,阮梨每次疗伤后撞见他的目光,总觉得那清冷的眸子里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影子,那时他是温和的,能包容任何模样的她。
然而此时此刻,卫悯满身杀伐之气,他周身魔气缭绕,手中握着一把贪于嗜血的长剑,是阮梨从未见过的凌厉模样,她从卫悯那低哑的嗓音中觉察到什么,手中的剑轻微地颤动了两下。
她一直稳而不动的心湖忽然起了波澜,想叫一声卫悯,但怎么也张不了口。
阮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出声,但卫悯却偏头看了过来,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着,显得这双冷情的眸子很是温柔,在阮梨身上定定地顿了两秒。
是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
卫悯身前的剑光再次扩大,似有吞天噬地之势,恰到好处地替岳蔓他们做了掩护,他一声令下,三人反应极快,强撑着一口气闪身躲到他身后。
岳蔓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丹田被拉扯的疼痛,喉咙里都是血锈味,声音嘶哑得让人完全认不出来。
“怎么布阵?”
三人呈三角站立,皆是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让他们这种修为对上两个魔君,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但卫悯在前方稳稳站着,他们便自觉有了底气。